汉水畔。
尸横盈野,沸声若雷。
血!血!血!
鲜血已将河水浸染得通红,风中挟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连空中重云也呈现诡异慑人的血色。
只见一大群高鼻深目、肤色白皙的异族士兵争先恐后地往江边冲去,若有一久经战阵的将领见此情状,必定会为之一惊,只因这些士兵皆是后赵羯人,人人凶残狠厉,所向披靡,纵横北方,晋人士卒根本不能与之匹敌,究竟是何方强卒,竟能将这些羯人杀得落败而逃?
江岸上火光冲天,数百艘大小舟楫早已被烈火吞没,羯人疯狂挤入未着火的几十只小舟,然而,岸边的羯人溃军足有三万之众,仅这几十只小舟,又如何能载三万人渡过汉水?
羯人之中,九成九皆是旱鸭子,不谙水性,一旦落入水中,便只有溺死一途。是以,未上船的羯人为保性命,拼死往船上挤去,已上船的羯人生怕同袍误了自己逃命,毫不留情地挥下了自己的屠刀……
羯人皆是虎狼之性,自私自利,在死生之间,绝没有牺牲自己而成全别人的可能,一时间,逃亡变成了一场渡江争夺战。
当此之时,江面陡然冻结,岸边的小舟、羯人皆被封于冰中,动弹不得,而天上的血云也同时发难,聚成万千血剑,将羯人余部全数钉死。
震耳欲聋的喊声立时消于无形,场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血云尽散,唯余晴空烈日。一红、一蓝、一紫三道光柱落在江边,显露出三个人影。
左边那人是一名身着青衣劲装的少妇,约莫二九年岁,眉似柳,目似琥珀,面容清丽脱俗,却又夹带着一分媚意,手中那柄靛蓝色宝剑彰显其侠者身份,而额间的玉坠更显其出身不凡。
右边那蓝衣少妇比之青衣少妇年长约莫两岁,面若海棠,身形矫健,一对翦水秋瞳中精光闪闪,手执一柄黛紫色三尺一寸长剑,剑头呈三叉之形,显然亦非寻常剑手。
中间那人是一弱冠之龄的男子,其目光晶莹如玉,双眉形似利剑,形容俊朗可谓世间少有,腰佩赤色玉環,背负三尺五寸长锋,身形虽不甚健硕,却自成一股凛然之气,一袭白衣胜雪更映得他不似凡俗之人。
三人皆身不染血,竟是与这血腥惨烈的战场格格不入。
男子名曰端木虹,字公韵,武陵人士,两名少妇正是他新娶的妻子。
半年多前,他为父守孝期满,就迎娶了两个妻子,婚后,端木虹欲游览大江南北,观遍天下山河,提出三人同往,二女同意,三人遂乘舟顺沅水而下,入洞庭湖,于斯滞留两日,其后顺江水(即“长江”)而下,行至江夏,适逢后赵南侵,赵将张貉攻陷邾城。
后赵军行军不携军粮,向来掳掠当地人为食,行径残暴至极,全无半分人性,所过往往赤地千里。端木虹见羯胡食人之状,大怒,孤身入赵营,见人便杀,毫不留情,胡人也被激起了狠性,群起攻之,却始终奈何不得敌人,反而被越杀越多。
不过一刻时间,死于端木虹剑下者已逾千人。眼见千人尸首堆成京观,而敌人却始终神色悠然,衣衫如雪,不显疲态,羯人士兵心中逐渐升起一阵寒意,暗疑:
“此人莫非是杀神不成?”
后赵军将领张貉知悉,连忙赶到现场察看,见端木虹意态闲雅,手执一殷红长剑,且每剑递出皆是精准无比地刺在羯人士卒的咽喉,显然具有极高的剑术修为,心中暗惊:
“好惊人的武艺!”
当此之时,张貉但觉全身一麻,一柄森寒的利剑架在了脖颈处,身后旋即传来一声娇喝:
“全部都给我住手!”
原来,那青衣少妇早已易容混入了张貉的亲卫之中,只待在全军面前将牠擒下,纵然张貉是天人五重境界的高手,可那少妇武功更远胜之,又兼是背后偷袭,张貉毫无防备,已被擒拿。
这少妇声音虽不算响亮,却能遍传后赵军营,引来所有士卒的注意!
“大胆贼人!速放了我们将军,留你一条全尸!”
一个胆大些护卫从后挥刀偷袭少妇,欲将其擒拿,这少妇看似孱弱,却手劲儿甚大,轻哼一声,便将张貉举起,将其架在了护卫的刀路之上。
那护卫倒也不容小觑,竟然险而又险地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刀势,没犯下那弑主之罪,少妇却抓住牠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当口,一掌递出,森寒气劲立时将护卫冻成一个冰雕。
“咔嚓”一声,冰雕破碎,护卫随之碎成了无数血红色的冰碴子,羯人素来嗜杀,见惯生死,此时见同袍死状凄惨如此,也不禁心中一寒。
此时,另一蓝衣少妇跃出,拔剑抵在张貉脖颈,喝道:“叫他们住手!”
张貉别过头去,并不言语。
蓝衣少妇冷笑一声,随即紫光一闪,已将张貉的左臂卸下。
“叫他们住手!”
蓝衣少妇冷冷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张貉疼的冷汗直冒,心知若是再硬气,这少妇虽未必会杀自己,却必定会零零碎碎地折磨自己,害自己生不如死,为今之计,须先稳住这人,再伺机反扑。
张貉心中主意已定,大声道:“全都给老子住手!”
他嗓门甚大,即使功力被封,其声音仍能够传入全体羯人的耳中,围攻端木虹的士兵纷纷住手,却仍然收紧阵型,不容端木虹有出逃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