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役不均,自汉唐伊始,便已有之。古语云,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世之官吏乎。于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绵绵不绝。卓大人所言虽有道理,但连坐之法有违人和,不宜行之。况且皇太祖昔年早有定制,除专人督责钱粮、差役、公务外,亦有年高德望者参议地方政事,评判是非曲直。此法不可谓不善,执法不可谓不严,然弊病依存。微臣愚见,我朝尚有诸多荒芜之地,大可遣使专人着无地或少地之贫民登记著册,尔后徙之,由朝廷赐钞备农具,言定五年之内不起科。若遇洪涝灾荒之年,则赋役免之。”
“此为臣愚见之一。正所谓富国之本,在于农桑,田野辟,则农桑兴。陛下可继太祖高皇帝之志,在全国大兴农桑,以陛下所著《天工开物》教化于民,一改旧日落后之技术,使贫者有地耕,有地者渐富,假以时日,则赋役之数不成问题,大明盛世亦不远矣。此微臣愚见二。微臣陋见,愿陛下察之。”王叔英不急不慢的说完,下意识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然后目光望着皇帝,似是想要看看皇帝对自己的提议是什么看法。
“王爱卿所言甚是有理。”李修远颔首道。迁徙贫民流民的措施,李修远是早就想到了的,因为在朱元璋在位期间迁徙参加垦荒人数有数字可稽的移民达到168余万人,而根据实际情况,李修远认为其移民之数应当在300万左右。但即使移民之数如此之多,整个大明朝境内如今仍有诸多地区仍处于荒芜。其中尤以河南、两广以及贵州、北平为甚。
至于兴农桑,李修远认为这点也可行,中国是一个大国,各地的经济状况千差万别。四民之中,惟农最苦。要想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首先必须要解决农民的困苦,与民休养生息。
“为国之道,以足食为本,衣食之本,在于农桑。而养民者必务其本,种树者必培其根。王爱卿之提议不差,但还忘了一个问题。”李修远将思路整理了一下,对众人说道,“即水利交通。水利为农业命脉,交通运输则是我朝经济发展的重要前提。若河水不通、道路阻绝,旱潦不得治,车辆不得行,开垦之地势必再度荒芜,而百姓也将饱受饥寒之苦。皇太祖圣明,移民垦荒之际,就已大肆兴修水利,可谓一代盛举。因此朕以为,两者须双管齐下,不可废其一。”
“朕虽不及皇太祖之雄才伟略,但也想做个中兴之主。如今我朝虽国库尚实,但各地饥民诸多,若遇饥荒之年,朝廷开仓济粮,必将捉襟见肘,故此非长远之策。唯有我大明百姓自给自足,方是上上之道。因此,即日起,户部、工部共责兴修水利、拓展交通、大兴农桑之事,吏部择才能贤良之辈、兵部调军士共同协助,礼部、刑部、都察院三者共掌监督刑罚之责,若有违法乱纪,借机贪赃枉法者,一概从重惩治,绝不姑息。”
说道这里,李修远顿了顿,看着翰林学士黄子澄、翰林侍讲方孝孺、翰林编撰王叔英、都察院佥都御史练子宁四人,神色凝重的沉声说道:“民困于重租,而官不知恤,是重赋而轻人。所谓善政在于养民,养民在于宽赋,而宽赋必行宽而有制之道。宋元以来,江南苏、松、嘉、湖地区即是国家财赋重地,皇太祖虽历年减赋,然则其赋税仍然过重,且苏、松、嘉、湖地区亦是富豪土墙最多,两册最为混乱之地,若是盲目减赋,弊大于利。是以朕授尔等暂领正二品巡抚之衔,各自挑选数人不日即赴该地明察暗访,归来之后,再一一详实汇报于朕。”<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