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渐渐跟上来，将这一方小场站满，耿魁看了日头，时辰不错，吩咐众人让出条道来，抬过棺椁。</p>
“下葬！”</p>
“哭。”郑新竹低声提醒，只有狂澜生随她躬下身来。</p>
千余人纷纷跪倒在地，哭号声响成一片，甚至有人哭得撕心裂肺，几欲晕倒，好像死的是自己的亲爷爷一般。</p>
十四月中抱拳在胸，打着哈欠站在碑文旁看热闹，突然意识到陵墓前的众人好像在跪自己，立刻闪身到一旁，留意到一片跪倒中站得极直极为醒目的何春夏，张舟粥，李思怡三人，走过去开口。</p>
“你们仨杵那儿干嘛呢，二傻子三人组吗？”</p>
“我们哭不出来...”</p>
十四月中点点头，“你们装个样子先蹲下，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不给面子可以，你们几个小辈不行，万一有人要暗中弄你们可就麻烦了。”</p>
话音刚落，狂澜生已然起身，一个进步上前，将十四月中护在身后，右手一掌劈出，众人回过神来看他，一只箭矢穿透他的掌心，卡在骨缝之间。</p>
“有刺客！”狂澜生忍痛，叫喊出声。</p>
出殡见凶器是大忌，场内的大多数人都未带兵刃，除去两队随行的火枪手外，就只有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带了些贴身的暗器匕首。</p>
十四月中一行人中只有何春夏佩剑前来，她立刻持剑将李思怡和郑新竹护在身后，狂澜生拔出箭矢，扔在一旁，张舟粥撕了衣物给他包扎好，众人皆警惕着暗处飞来的箭矢，严阵以待。</p>
射出的箭矢越来越多，刺客却不见踪影，场内乱作一团，两队火枪手上前，掩护着最前方的三位大员往来路去退。稍小些的官员没此待遇，有人来不及擦眼泪就往山下连滚带爬的跑路，刚爬出去没多久，就被一箭穿心而过。</p>
已有人顺着来路逃窜跑开，数十名蒙面人从悬崖上方，四周的草木丛中现身，不再隐藏在暗处。</p>
无数箭矢如雨般落下，也不刻意瞄准，拉弓就射，看箭法，训练时间不长，但底下人聚的密集，一时间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火枪兵们也迅速回击，两轮齐射过后，双方各有死伤，史灵芝骂骂咧咧地高喊，“别填药了，掩护大人们先走！”</p>
“看样子并不是特地要杀我，这是要把这里的人赶尽杀绝！”十四月中领着众人往来路上跑，既然刺客们现了身，那箭矢的大致方向就能判断，几人皆施展轻功腾挪，散入林间。狂澜生脱下外衣拧成粗绳，由他和何春夏替郑新竹殿后拦箭。</p>
狂澜生闭眼再睁，双目晶蓝，五感放到最大，忽然抽了抽鼻子，回头，看见不断跑进的刘灵官，别人都在往外逃，只有他踏入箭雨之中。</p>
“新竹，我惦记着你，你还好罢？没受伤罢？我来带你出去。”刘灵官一脸沉稳可靠，牵住郑新竹的手就要往外逃。</p>
纤细小手从他手掌中挣出，“我还好，刘公子咱们一同走。”</p>
刘灵官扭头细看她，没有意料中的惊慌失措。郑新竹脸微微泛红，如此危难境地，英俊神武的刘灵官不顾性命，担忧她的安危前来相救，这是何等的情谊。她心里小鹿乱撞起来，要不是身后站着其他人，她定是肯将手给他牵的。</p>
刘灵官微微皱眉，这才留意到何春夏和狂澜生在旁，危急时刻不便招呼，抽出腰间软剑，和狂澜生，何春夏一齐拦截起箭雨来。</p>
狂澜生突然开口，“来路上没有追兵，埋伏的人就面前这么点，咱们用不用杀出去，抓住一两个来审问？”</p>
何春夏动作变快，当即就要踏步上窜，飞身去逮最近的刺客。</p>
“何姑娘！”刘灵官咬咬牙，叫住何春夏，“不必了吧，新竹姑娘不会武功，咱们护她出去，保她性命！”</p>
“没事，有你们俩就够，我杀过去！”</p>
“啊！”刘灵官突然尖叫一声。</p>
何春夏回头，一只箭矢穿透刘灵官的左肩，狂澜生将手中的粗鞭舞的虎虎生风，飞来箭矢不能接近三人。郑姑娘一脸担忧的要去扶他，被刘灵官一把推开，“新竹，小心！”</p>
两人拉开距离，狂澜生兼顾不暇，何春夏只得退回，一同掩护两人藏进丛林中。</p>
四人跑过一阵，狂澜生闭眼再睁，双目恢复如常，冲另三人摇摇头，示意身后并无追兵。</p>
“太憋屈了，几十个人，按箭矢力道看，学艺都不精，就这想杀干净千余人！真是奇怪，若是在来时路再设百余精兵伏击，两面夹击，这些人都逃不掉。”狂澜生皱着眉头，这刺杀，天时，地利占尽优势，却输在人上，难道是匪？这些刺客只是放箭，并不近身搏杀，为什么？</p>
真是憋屈，只是放箭！</p>
人少武功低，却借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杀了这么多人！狂澜生有些懊恼，哭丧声太大太杂，他一时间竟没留意到有埋伏。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般看向了郑新竹和刘灵官二人。</p>
两人不再顾忌，郑新竹满眼担忧的深情望他，紧紧攥住他的手扶他前进。</p>
刘灵官，不是和苏瑶池...狂澜生皱眉。</p>
刘灵官留意到狂澜生的眼神不住瞥向自己，嘴唇渐渐发白，脚步慢了些，用嘶哑的声音咳嗽两声，“我好像中毒了。”</p>
狂澜生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心。</p>
何春夏立刻要狂澜生先背刘灵官跑去找大夫。</p>
“不，不能再拖了，这毒可用内力化解，我内力浑厚，先在此地运功便可。”刘灵官盘腿坐下，喃喃自语，“还需要一人为我掠阵，不让山中野兽近身，澜生兄也受了伤，何姑娘，你带澜生兄先走。”</p>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应对野兽？还是我留下。”何春夏摇头。</p>
“不!只有我熟悉南京城，待会排完毒后才方便送新竹姑娘回家。”刘灵官赶忙解释，想要留住已经羞红了脸的郑新竹。</p>
他突然愣住，口腔中涌起血腥气味。</p>
血，甜美又炽热。</p>
机会。</p>
该吃掉谁？</p>
郑新竹还是何春夏？</p>
毫不犹豫。</p>
“那就多谢何姑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