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惑望向父王,父王望著我,神色也有类似伯父的怔惘,但仅仅一瞬,父王即淡定如常。
走了过来,挽了我的手臂起来,含笑与伯父道:“这是绾绾,皇兄不认得了?”
许是我的错觉,‘绾绾’二字,父王咬的格外重。
闻言,伯父身躯又是猛烈一震,瞠目,先前往我走来的伯父,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若说先前的走来源自不由自主的激动,这刻的退步,则是从身体到灵魂的衰颓。
表情也是一种强烈的错综复杂。
慢慢地,终转为最先的怔惘。
伯父望著我。
是望著我,却又不是望著我,仿佛透过我,在看附身在我身上的另一个人似的。
“是啊,一别三年,绾绾已成绝代佳人,”父王粗茧遍布握刀持剑,却也能奋笔疾书的手掌从我紫红宫装衣袖上移到我脸颊,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抚摩在我颊上肌肤上,潭水般深不见底的黑眸溢彩流光,“艳光四射,连父王都快不认得了呢。”
父王指腹在我颊上的抚摩实在有些痒,咯咯笑过,娇嗔一句,“父王……”而后又迷惑望著还那样望著我的伯父,轻轻唤一句,“伯父!”
伯父的意识总算完全回归现实,那怔惘也渐转作哀伤揪伧,走了过去,挽住伯父手腕,又叫了一句,“伯父!”
伯父这刻望著我的目光,较于先前的失态,是崭新的。亦算无声应了我。
此时司马乘风司马泯风一应人,方才行参拜礼。
只在阿碧随同众人一道再与父王见礼时,父王目光在阿碧脸上停住,因为狐疑深埋眼底,目光变得利箭般冶冷,“她是谁?”
“是阿碧啊!”望著看向我的伯父,和父王眼底的阴霾,我心虚却又理直气壮道:“回长安的路上救下的。”
没有说在哪里救下的阿碧,救阿碧的时候更发生了什么事。虽说伯父灭佛是为发展我大周经济,可我们是知道的,伯父对僧尼深恶痛绝。若知大周境内还有那处隐蔽寺院,若知阿碧本是小尼姑……嗯,护全僧尼事小,惹怒伯父事大。本来,伯父今日就身体与情绪都不好。
“奴婢阿碧,见过王爷!”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阿碧,赶紧再请安道。
在我理直气壮的注视下,父王吁一口气,回避我目光道:“安置她去处就是,何必要带在身边?”
下意识看一眼阿穗,这回来长安了,阿穗又继续做你的内妾了,我身边不是又没个体己的人了吗?阿碧活泼跳脱的性子很对我胃口的,再说,予她,我有救命之恩,不善培养主仆情谊的我,大大省事了。
但听父王已软下语气,便只道:“赵王府又不是养不起。”说着话,依旧挽着伯父手臂,望著伯父。
父王不应我,自有伯父答应。父王终不再说什么,只是又神色复杂望了阿碧一眼。
“皇兄,”这时父王与伯父微躬身道:“可要一道去王府?”
“不必了,”伯父望著我,黯然神伤道:“司马大将军,侯莫陈琼,杨坚他们也是今日回朝,朕要去迎接司马大将军。”
闻此话,父王露出了然神色,与我们一道恭送伯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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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伐齐之战,伯父命九皇叔宇文纯、上柱国大将军司马消难,大将军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十皇叔宇文盛、右臣相侯莫陈琼、父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随国公杨坚、薛迥、李穆等率军分道并进。伯父率大军六万,御驾亲征。终致齐国山河破碎。今日回来长安,看到伯父与父王已先于我凯旋归来,以为除却受命追击北齐残兵的主将独孤罗,将帅们全都班师回朝了,这厢才知道,除却同样贵为亲王的九皇叔宇文纯和十皇叔宇文盛与父王先随伯父回来长安,余下将领还因善后军务滞留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