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中的日子一天天消失,连带的都快把盛则刚抛掷脑后了还是没有回来,恨得把擦拭的小塔扔在枕上,一把拽出被褥下的小锤子,方有容破口大骂“~他妈的!等着瞧,小子!要是你敢在外面胡作非为,我要你不得好死!”
骂了,发狠了,盛则刚还是没回来,要不是前阵子才和他的妈妈一起安排了相亲的仪式,不然,方有容还真想去那个庄园般的地界去卧底查勘。算了,没回来就没回来吧,他该准备回家给奶奶办大寿的事情了。
提起这次大寿,方有容就喜忧参半,不知何时, 回家成了方有容的噩梦,“结婚”是他回家后唯一听到的话题,对他的婚事,二姐最是积极。这算是示好吧,可二姐一厢情愿的做法成了他的负担。不想被伤害,不想被欺骗的心情让他对那些含羞来相亲的女孩子充满着歉疚,最终,他选择了和家里坦诚自己的性向。
坦诚的结果当然是一场灾难。爸爸的愤怒和妈妈绝对不能理解的歇斯底里使得方有容当即就被赶出了家门。其实,回不回家对方有容而言早已不是必须的了,没什么,羽翼丰满的他早就想要飞离那个家,他正享受离开家庭怀抱的自由的寂寞。况且,哪个孩子要父母什么诚恳的建议?孩子要的是父母无条件的赞成!从没打算让父母非得要理解他的方有容也有不例外的任性。
日子就在蚂蚁搬家般的忙碌中流逝,晃眼,寒风掠过,在学生寒假来临之时,春运不断掀起的预示着春节的临近。整个车站广场被人潮包裹着,每次见识过这种全民总动员盛况都让方有容惭愧,控制人口的国策是正确的,超生确实是不对的。
明明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可以回家,可就是这农历的最后一个月纠葛着全部国人的脉动,在这农历的全国总动员的浩荡让大江南北的交通动脉全部动起来,每个人期盼向往的只有一个地方——家!比宗教,比信仰还要虔诚,那就是——回家!像是中了某种魔咒一样,全国同胞以大迁徙的壮举向自己的家乡行进。回家!回家!整个国家只有这一个声音在激荡。这才是我们自己的节日,是早已注入dna不可稀释的民族性。
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关门关窗,把精巧的小塔小心摆在窗台上,没办法,不能再和保险柜过不去了,每次开保险柜看到里面塞满的钞票总能让方有容往被包养的方向去联想,他一点也不想承担这种不名誉的称谓,还是少开那玩意儿,别和心情过不去了。
小金库不能太充裕,不然,就轮到心灵匮乏了。
在桌上留了个纸条,把小锤子压在纸条之上,要是盛则刚回来能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让盛则刚清楚一下他的心情,确实,这次盛则刚不见的时间有点儿久了。
小年三十那天,拎着大包小包,方有容搭上李志远回家的顺车,抛开神经兮兮的暧昧后,他们恢复了原本就有的友谊。
家乡的道路更宽了,镇上路口的雕塑依旧泛着看普通民众不能理解的艺术光芒,兢兢战战挨着家门的方有容没有挨到爸爸的棍子和妈妈扔过来的鞋底。邻居们都在招呼着拖着两个拖箱的方家千金,也是,现在镇上谁人不晓得方家的千金是镇上在外面混得最有出息的一个,不但在大城市有很好的工作,还每个月都给爹妈汇回来好几百养老钱,这不,上个月还给家里寄回来一箱子核桃红枣柿子,邻居们也都分到了些呢。
大嫂过来帮着接过拖箱,然后,方有容就被一如既往最疼惜他的奶奶给拽着了。看着一年到头都絮叨个不停的奶奶那枯萎的手,方有容心凉凉的,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岁月的清洗。拖着最心疼的小孙子蹲在狭窄的楼道边,一向唠叨得让人忍无可忍的奶奶清晰直率的表明了她人生最后的一个要求,听明白奶奶的意思的方有容吓了一大跳,什么?奶奶要口棺材?
在大寿将至之日,奶奶希望得到口棺材!方有容蹲在狭窄的楼道口发怔,社会新青年的他对国家推广的火葬非常赞成,干干净净的降生就应该干干净净离开。显然,上了年纪的奶奶和他没有共鸣。
这就是奶奶的人生吗?看着苍老的奶奶,绝对不是想要鄙视奶奶,可奶奶渴望的目光让方有容无言,看来今年这个“年”,不管情不情愿,都得过得很精彩了。好在,幸亏,春节的法定假期对有工作的人而言如眨眼般短暂。
春节的法定假期过后,到公司报到是每个员工该做的本份。
“你们县里的那个油漆厂和船厂的业务顺利吗?”看了一眼敲门进来的方有容,徐翊顺口招呼着。
“非常顺利。”方有容无精打采的应承,他就是搭着县里油漆厂借来的专车一起回程的,油漆厂带来的样品上网技术参数通过了船厂的实验室的鉴定,对这个结果,签单的陆风很爽快,看来盛则刚的面子不小。不过,这顺利的生意没有让方有容提起精神来,回了小家一趟的他没在小屋里察觉出盛则刚归来的痕迹,这让他相当不痛快。
对这肯定却全无精气神的回应,徐翊抬头道:“怎么了?”
“今年,我过了个目前为止这辈子最风光的一个年节。”方有容盯着按着键盘忙忙碌碌的徐翊,真悲哀,主动挑起话题的徐翊只是在顺口客套,也对,现在他回到了忙忙碌碌的都市了,年节过了,盛则刚还是没有出现。
嗯?这是什么意思?徐翊抬头看着无精打采的方有容,“风光?让你过了有生以来最风光春节的理由是什么?”
总算被人待见的方有容盯着徐翊,“我在我奶奶八十大寿的前一天通过我最烦的二姐在民政局走了个后门,用光了今年我所有的奖金,在县城中心的烈士陵园给我的奶奶买了个墓地来代替她老人家日思夜想的黑色棺材,在次日大寿的流水筵席上,亲戚朋友们都在讨论那汉白玉的墓地的价格,于是,我就成了全镇老人心目中的最孝顺的孙子。”
看着郁闷的方有容,徐翊点头,他能理解方有容沮丧的理由,这种行为不在社会新青年能接受的范畴之内。
“徐翊——,我有个建议想不想听听?”方有容看看不无幸灾乐祸的徐翊:“买房吧,这次买墓地的时候,我发现房子明显涨价了。”
“是吗?”触动徐翊的心弦,连忙点开房产交易网站探究一番。“看在你有点沮丧的份上,今晚有个应酬一起来吧。”歪过身子,徐翊神秘兮兮的把今晚要去的店名报了一下。
噢,那可是个众所共知潜规则横溢的好场所,方有容悄声道:“你……和盛三的姐姐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你看我像是欲求不满的人?”徐翊盯着方有容,“我是看在你精神不振奋的份上才邀请你的,去还是不去?”
“去,一定去。”方有容肯定要去,好奇的人生无所不在,现在他需要堕落一下来化解沉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