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写有“神机妙算”的幌子随她上山,一路听她坐在肩舆上不停嘱咐:“苏大人才学无双可不是轻易便可信服的,你需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她突又想起来:“我叫马诗语,爹爹是苏城按察使马保荣,兄长叫马羽易,嫂嫂便是阮家小姐阮沁瞳,你需好好记着才是……”
我手一抖,那幌子直直掉到台阶上,顺坡滚落下去。
罪过罪过,我与那阮沁瞳莫不是前世便有孽缘么,方才碰到娘家哥哥,如今又碰上小姑子。莫不是今日黄历上写着出门不宜,我逆天而行才遭此报应么?
马语诗在肩舆上转头杏目圆瞪:“你怎么回事?”
我……我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罢了,既然苏衍斐命中注定与阮家有牵连,这马语诗便算是我误了他美好姻缘的补偿吧。回头看了看那不见踪影的幌子,实在懒得下去拾,便交手笑道:“小姐不觉得老朽不拿那东西更加容易让人信服一些么,隐士高人哪里有拿那种东西的。”
马语诗恍然大悟,再看我已带着几分尊崇:“看不出你还有些道行。”
好吧,虽然我扮的不是道士,在汗颜的同时,这夸赞的话我便勉强收下了。
走了会子,马语诗马小姐的肩舆突然停下了,恰花雨阵落,落英缤纷远去,我仰脸便见那满山海棠花背景下的漆红尖亭中一人负手而立,姿态颀长,清隽如画。
肩舆上马语诗马小姐纤手捧脸,满面春色,已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低头清咳一声。
马小姐才回过神来,急急唤婢女:“小翠,风貌风貌。”转头又交代我:“你一会再上去。”抬手接了风貌戴上,仔细理了理衣裳,才下了肩舆扶着小翠窈窕的拾阶而上。
我便老实巴交的交手在下面等着。
官员出行,自有扈从跟随,苏衍斐身边的侍卫门神一般在那亭外一立,自然人人避而远之,马语诗这孩子也着实胆大,竟硬生生进了亭子兀自坐下。
实在是后生可畏。
可亭中清风吹送,漫山寂静,两人一立一坐,一方是俊美儿郎,一方是纤纤少女,实在是般配。此情此景,我心中竟忍不住酸了一酸。
隔着花枝瞧见小翠偷偷向我使眼色,我理了理衣袖施施然前去。
远远便见他立在高高翘起的亭檐下,着了一袭青色的长衫负手而立,浅淡日影落到他如玉面上,看着竟觉有些寂寥。
我忙拍拍脸,定是我看错了。
只是如今要如何开始才好,我仰头望了望天,突想起来,书上云,但凡贵人降世,便会有祥云突至,说起这苏衍斐的来历,到底是皇族贵匮还是布衣平民倒是未可知,爹爹曾暗中派人查他底细,除去帝都的一张委任状,他的背景竟无从查证。
罢罢,我按书上照葫芦画瓢就是了。
因此惊讶的“哎呀”一声,苏衍斐闻声蹙眉望过来,那两位门神虎目一瞪,一个健步便挡在我身前,我衬着两人还未拔刀忙提了衣摆跪上前去,双手举国头顶伏地磕头:“远远见着祥云在此停留,便来一探究竟,不想老朽三生有幸,竟真见着了贵人,贵人受老朽一礼。”
我在心中幽幽叹气,都为他的这桩婚事做到如此地步,今后他万万是没有理由怪我了。
如此想着苏衍斐低沉嗓音响起:“老人家这是?”两位门神让开路来,一双黑靴已到了跟前,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指来虚扶我:“快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