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饿得慌,见终于吃的了,便再也不顾别的。抓了过去,拽了一角,便往嘴里送,吃得太急,又有些烫,也不嚼几下,就吞,结果就噎在那里,咳起来,满脸胀得通红。手里还紧紧地抓住那剩余的。
他娘急得把怀里的馒头差点儿掉地上,最后还是往桌上一放,便抱了儿子直拍后背。那包里四个馒头被这么一扔,散开来,在桌子上打两个滚,有一个便掉地上。
阿素瞧那“牵羊婆子”慌了手脚,毕竟自己侍候过弟弟,少爷与小姐,经验也不少,忙提醒道:“休得急了,快找点水与他,便可。”
孩子他娘听得,忙舍了他,找了碗水,喂于他,方才好了。转过头来,眼里很是感激地看向阿素。
翠嫂在一旁全然不帮,只抄了手抱怀里,嘴角咧出个阴笑来,骂道:“便是有个吃的,也是个咽死鬼。”
这话也太苛薄了。文箐不知如何骂人,可阿素实实是听不下去了,也反口相讥道:“店家如此说话,可是有失宽厚,你既说是见她饿着才相帮于她娘俩,何妨语气柔和些,否则帮是帮了,恶言相向,却如‘嗟来之食’。也只一个馒头而已,便是银馒头也不必如此诅咒一个不知事的小孩。”
翠嫂虽不懂什么是“嗟来之食”,可也知不是好话,便要怒目而视,却又见得这两位小娘子看举止,好似有身份的人。正拿不定如何一个打发法时,就听有人过来道:“这不是周家的小姐吗?可是买馒头?”
文箐与阿素转眼看去,见那妇人,自家也不认识,想来是街坊,便也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翠嫂一听“周家小姐”,早就听街头巷尾谈及这些事,刚才自己只因她着了孝衣便嫌晦气没多注意,见这小姐果然是个漂亮人物,不知有何能耐能让众人那般夸他。只是既然人家是官家小姐,虽然落难,奈何人家现在在势头上,刚才要发作的话也只得吞了,且待她们一走再与这贱妇人算帐。鼻腔里便“哼”了一声,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人也得看是什么身份,只是个贼婆子罢了。你若今日帮了她,便如同我这般,反而赖上我家了。我家男人见她可怜,帮这贱人葬了家翁,如今又让她在店里干些活计维持生计……”
文箐听得翠嫂这般话语,虽生疑惑,却仍然不耻她的言行,更是不信。在菜场,见“牵羊婆子”那番举止,虽然有些怯意,心虚理亏,可毕竟她做出来了,便是有难言之苦,在自己看来,也是一个很不好的印象。这两人都是有缺失的。
“牵羊婆子”怀里的小男孩却突然叫起来:“不许骂我娘!便是你逼了我娘去偷蜜柰给你家儿子吃,又要卖我,又不给我吃的!你是恶婆娘!恶……”他话没骂完,嘴已经让他娘堵住了,抱了在怀里,不让他看到翠娘那喷火一样的眼睛!
文箐一震,与阿素面面相觑。这孩子看着比文简没大多少,尤其是那身材极瘦,却没想到这孩子比她娘要有胆量多了。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那孩子挣扎了一会儿,他娘见他平静了些方才放开来,没想到那孩子一下地,便冲到翠娘身边,伸出瘦小的胳膊,把小拳头举了起来,叫道:“你欺负我娘!你打我娘!你不是个好人!快还我家宝贝来!”
翠嫂没想到妇人是任打任骂的,就这小子却是个不服气的,如此这般年纪,却对自己甚为不恭,不禁恶从心中起,自是嫌这小孩命长,胖手一把拽了他,便甩将出去。
只见那小孩似风筝一般,没几两重就飘了出去,落地时,头便磕在那桌子腿边。一阵碰撞声后——人,没了声息。
文箐立时紧张起来,阿素紧紧牵住她手,不让她上前去!
“牵羊婆子”嚎叫一声,扑倒在地,便去抱儿子,往后一摸,也没见流血,见儿子完全没反应,一下子也不知个好歹。于是放声哭了两嗓子后,方才想起罪魁祸首是谁,怒而起身,扑向翠嫂:“你还我儿命来!我与你拼了!”不要命地闹将起来。
就她这单薄身子,哪里是胖而高大的翠嫂的对手?翠嫂一伸胳膊挡住了她抓向自己面孔的一只手,另一只方手欲抱紧了她整个身子。却不料“牵羊婆子”是不顾命的打法,那双腿也跟着踢了起来,也没缠过脚,这一时狠起来,用的力道自不是往常那般轻,被踢着了也是挺疼的,于是翠嫂手便放松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