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这一睡却真睡过头了。()
到了日暮时分,裘讼师回来,推不开门,敲了会儿,也没动静。大惊,想着自己生气只怕赵氏亦会气堵,万一……不想还好,一想便急得要砸门进去。
文箐闻得响动,牵了文简出来,见裘讼师急得脸红脖子粗,问道:“裘大哥,这是怎的了?何事这般……”
裘讼师一脸紧张地道:“我今日一时脾气不好,冲你嫂子……现下叫她不应,便一时急了……”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块儿,这要万一有个好歹,自己当初为她而惩治赖家婆子那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文箐先时以为他是疼妻心切,觉得他也真是妻奴一个,差点儿失笑。可是再一琢磨,亦吓了一跳,后悔自己适才可能对赵氏冷淡了些,要是她真有个想不开,自己岂不又是多加一条人命了。急得差点儿找店小二去。“嫂子是不是累得太厉害了,睡过去了?”
裘讼师神情十分颓丧,道:“她睡得向来惊醒,这般动静居然也没醒过来,我实在是……”想着临走前,那通吵架,也颇有些无奈。看着文箐跟着一起着急,一脸关心,也想不通自家娘子为何对她不满。
房内,赵氏终于惊醒过来,以为外面出甚么乱子了,也顾不得整理散乱的头发,只套了一件外衫,趿拉着鞋,就急急忙忙来开门。瞧见外面三人一脸急色,便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何事这般着急?你们……”
文箐见她安然无恙,只是自己想得太过于凶险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吊在嗓子眼里的心也落回原处,只应付着笑了两声,忙牵了文简去找店小二煎药与吃食。
“我……你……”裘讼师本来想责怪赵氏几句,却见她衣冠不整,一脸担心,不禁又想到自己适才的忤悔,于是再有什么不满,也不说了。只关上门,抱了赵氏道:“适才可吓坏我了。敲门你也不应,我以为你……”
赵氏闻言不明所以,过一会儿则满心欢喜,亦紧紧地贴在自家男人身上,柔声道:“我晓得了……”
二人的恩爱暂此翻过。
文箐因此事,想想后怕,见裘讼师那般紧张,不知是不是赵氏有过想不开的先例,才会令他作那般设想。只是,自此,她对赵氏的言语越发拘谨,着意小心,唯恐一时言语不慎,行为上有所疏忽,便刺伤人家。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最好的法子是:敬而远之。只不过,这是不得已的。
那个连环官司终于在几天后结案了。
汪氏果真如文箐当初所想,无罪,只是黄家多花了钱财免了一应事宜,黄家儿子当街纵马疾弛,要挨的板子也被大笔钱给免掉了;而汪家亦查无证据纵狗行凶,不过秦氏被咬伤属实,终于赔了秦家一笔钱打发过去。章三家的几个小孩也得了些钱财。
至于章母,那个瞎老婆子,裘讼师曾在文箐大病稍好后,问是不是要告官。
文箐实在无精力顾及,想着章三命没了,他本不该死,不过是当年知情不报掩盖事实——却是律法规定子不能告父母;诈死骗钱也不是他的本意;典卖妻子不过是挨板子的罪……却被自己给逼得走投无路,活活淹死。
章母呢?本来只是为了一些钱财,虽有卖人之心,却也无害人之意。只有章大,救人一命,倒真是搭了性命。
论起前因后果,如今章三再一死,最后,反而是周家欠了人家命
说到最后,好似只能怨徐氏命苦。真正的罪魁祸首呢?徐家么?
文箐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知将来还能洗刷得干净么?只怕会背负一生了。生病的时候,想了许多,人亦很脆弱,当时只觉除了痛哭以外,实在没有办法减轻心里的压力——为何穿越到这个世界,要受这么多苦楚呢?
赵氏喋喋不休地同裘讼师道:“章母要是被流罪,那章家几个孩子可就……”
裘讼师对于章三死了,他认为那是活该,想着周家姐弟可怜——自己早先并不曾晓得内里种种事,如今既知缘由,又深觉帮不上忙,免不得亦是懊恼。此时亦不免烦躁地道:“孩子,孩子,你就晓得说这个?文箐不也小吗?不也是个孩子?你怎的尽想着那一家子,难不成忘了谁才同你最亲近?……”
赵氏被他一顿数落,气弱,只是更觉委屈,哭哭啼啼地道:“我怎么了?我不过是说一句而已。章三本来不该死,不也被逼死了吗?他孩子自是可怜……我向来只听得因果报应。章家救了徐姨娘,却又害了她,文箐要报仇,可那也是恩人,却给活活淹死……文箐是可怜,可是她不是有你与我照料着?她有家有业的,到时不管回了苏州还是杭州,照样是大小姐……我哪里说错了……我只是想到甚么,便说说罢了……她生病,我还不是也照顾回去了吗?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识字,不知书,便认为我是不讲理的?你当初……”
裘讼师气得想捶床,耳听着赵氏要翻老帐,只能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再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气短……
马大郎被释放了,虽然挨了些板子,好在年轻力壮,皮肉伤可能亦会好得快些。马家提着一扇猪肉来致谢。
赵氏见裘讼师提着这几十斤肉,也没处放,亦想不出法子来。裘讼师只好让小二又分开剁成几大块,给袁彬初时介绍的几位老乡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