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想着弟弟既然听得这吵架一事,二强是知情的。()他若是哪日告诉他爹娘,吴叔要是晓得,不知作何想?
正在猜测的时候,便又听到弟弟说得一句:“姐姐,三舅母家很有钱吗?”
她一愣,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了。这是舅姆家事,咱们过问不得的。”
文简小声地道:“哦。小刘掌柜说舅姆家有钱,有很多钱……”
文箐本来还牵着他的小手,这时用力一握,道:“以前自然是。不过,现在嘛……若真是有钱,也不会住在这了,家里则会有很多人陪你玩了。这也是他同吴叔吵架时说的?”
文简叫了声痛:“哎哟,姐姐,你抓痛我了。”
文箐忙道歉:“对不住,姐姐一时情急。你且好好想想,到底可还有漏了哪些?同姐姐说说。”
文简见姐姐脸上神色非常严肃,便也晓得这事很紧要,想了一会儿,方道:“吴叔同小刘掌柜的,我有些听不清,不晓得旁的了。姐,这话又不是他同吴叔说的,是阿惠姐哭的时候……”
文箐心想,他这是听了多少壁角啊?“那你说说,阿惠为何哭了?你在哪处听到的?”
“她同她哥说着说着,便哭了。我同二强在捉迷藏,我藏在楼梯下,就是靠近外祖母屋子那个角落里。二强捉不到我,还是我自个儿出来的,嘿嘿……”文简越想越乐。
“简弟最聪明了。你快同姐姐讲讲,小刘掌柜怎么骂阿惠了?”文箐可没心情同弟弟说玩乐的事,不免催促道。
“阿惠姐说她年纪大了,她哥说家里给她定了亲,作姨娘。阿惠姐不乐意,后来……”文简慢慢回想——
他那时躲在楼梯下,左等右等不见二强寻来,冻得忍不住了,正要爬出去,却听得有人在说话。
只听阿惠姐带着哭腔道:“小哥,你能去同爹再说说,那亲事能不定吗?人家是高门贵第,我去了,便是能做得姨娘又如何?还不是要看当家奶奶或夫人的脸色?如今我想开了,便是寻得一个会些经营的伙计便成了。”
她哥刘进取变色道:“什么伙计?咱们家可再不是从前给人当奴才的了。如今我们自家开了铺子,今年大哥那铺子也红火了,保不齐,明年就又一个铺子起来。人,自然是往高处走的,既有高枝,你折了便是,自去享福。何必这般推却岂不是不领爹与兄长的一番好意再有,真要嫁个咱们铺子里的伙计,莫说我不同意,便是爹那里也不会答允你的。”
“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发家也是做工赚钱来的,伙计又如何?那种高枝要攀你们去攀,我才不乐意。你们若是不给我退了这门亲,我自己且找一个人……”阿惠听得要去做姨娘,便也顾不得旁的,小哥例来同自己亲厚,便想在他面前发狠话。
只是她这话听在刘进取耳里,却反而被讥笑了回来:“怎么?你要同人私奔?你在沈家后院,还能找到个人?除了吴涉这个男人,你还能见得到谁?莫不是你不嫁,是替沈老三守寡?”
刘进取一见妹妹不语,便来个棒喝想敲醒她:“沈家老太太当时给你灌的甜言蜜语,哄哄你罢了,你还当真了?你以为当时沈吴氏没了,你真能当了沈家奶奶?那不过是老太太哄着我们一家给她卖命罢了。”
阿惠低头,拧着帕子道:“你如今说是老太太哄人的,那当日……人家也不过随口一句,偏是你们作了真,倒是闹得我没脸见人。沈吴氏同小姐晓得了,偏让我在这里侍候老太太,我也是要脸的,却要恬着脸在这里讨好人,我不难受么?当初,我本来没那个心思的,都是你们在我耳边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说。如今,病的人好了,要靠的人没了,这事,倒都是我的错了?”
刘进取冷哼一声:“这事,便是老太太的馊主意。我们也是日后才醒悟过来,当日ta空口许诺,又无聘约,亦无媒酌,不过是放出一句话来,让你为她鞍前马后地卖命。你别不信,如今既然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瞒你了。彼时,老太太另有打算呢,沈吴氏在病床上,人家已找了娘家准备说定了远房侄女来接管呢。若不是大哥后来无意中晓得,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见得妹妹吃了惊,脸色变了几变,便又下了剂猛药:“也正因为如此,爹才寒了心,为沈家,我们几代都耗在这里,沈家的家业不说一半,怎么着也得三分占一份吧。可你瞧,把我们一家哄得团团转。沈吴氏病好了,你如何了?还不是一个下人婢女?老太太却死拉着你不放,可曾有说过你将来?你莫要以为她真关心你,倒是不信自家兄长起来了。我今日且与你说明白了,你也该晓得爹的意思了。”
阿惠脸色苍白。她自然晓得老太太如今是死死地将她耗在这里,口上说要为她寻一位好人家,只待沈家的日子好起来,到时办事。可是沈家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三爷一死,她在沈家的心也死了,只是走也走不了。
就算没有身契了,可是她爹说了:既然东家太太念旧情,高兴你服侍,那你还是在那里跟着吧。免得外面有人说我们薄情,不懂报恩呢。
一句话,她便回不了家,只能在这里日日侍候老太太,烧着香,吃着素,念着经,六根却不得清静。
如今,好了,说什么为了家里的生意发展,让她去给人家作姨娘,争取能被人看上。
什么时候,才能由得了自己?自己亦会算帐,虽说作买卖不曾直接做得,可也是听得不少,甚么时候能同表小姐一般,出去看一下,能自由地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