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所料不差。()
周李氏今日拟着礼单极不顺,心里有事,静不下心来,挨到天黑,也拿不定主意,烦躁之际,听得韦氏又在说文箧不乐意去吃夜饭,只觉事事不如意。刚起身要去厅里监督饭菜情况,然后又听得余氏道:外头门房方才传话进来——六小姐带了陈氏去找四小姐了立时只觉事情全凑到一处了。四房儿女干的好事
她第一反应便是要撵人,余氏在一旁劝道:“三奶奶,眼下撵不得。这不,马上开饭了,让三爷四爷劝她更妥。不过这片刻功夫而已,陈氏还能耍得什么花招来?毕竟您才是她亲三婶。且从长计议……”
周李氏虽发火却也是听进了这话,文箐今日才归家,自己还真不好大张旗鼓地把陈妈撵走。虽然立了威,可是亦是让自己这一房得罪了文箐姐弟是小事,就怕外面谣言又四起了。于是便让郭董氏速去叫文箐来吃饭。
她压制着怒气,到了厅里,先是一进门,抬头便发现厅上高吊的九芯菊花鹌鹑悬灯的一个灯盏光线暗淡,也不知灯芯用尽还是油尽了。若是平日里,这等子小事她也不会发作,不过是轻轻提醒一下婆子查看一下就过去了。这会子,只想到这是有下人偷懒了,开始训斥起来。
厅里坐得有些发凉,她又嫌火烧得不旺。余氏在她身边,自是晓得三奶奶今日气不顺,便只着意使眼色于其他人,于是检查炉火的检查炉火,换灯芯的忙着换灯芯。可她骂完,却不见饭菜提来。这下,火气再也忍不住了,当下就大声指了余氏去厨房催一催。
程氏与鲍氏二人提了食盒赶过来,还未进得厅门,便被周李氏指着骂道:“都做甚么去了?到得这个时辰饭菜才上来,想要饿死我们啊?亏我想方设法才留了你们几个,白养你们啊?光吃饭不干活?外面想进周家门来做活的可不缺你们几个”
她一通数落,鲍氏与程氏只低头认错,小西与余氏亦在帮着摆放碗碟筷子。程氏那边迅速将自己食盒里的菜摆好上桌,借口四爷的米酒没取过来,便脱身走了。鲍氏也急着上完菜好开溜,端到最后一个菜时,动作便大了点,碰到小西的手臂,一盘盛满醋溜白菜便差点儿撞翻,幸好余氏在一旁眼疾手快地马上扶住,可是终是掉了两片出来,汤汁溅在桌子上。周李氏气得跳脚:今日事事不顺
最后上了菜,周李氏又嫌吃饭的人怎么还没来,开始借机发泄。询问到底是哪个通的消息才使得六小姐知晓陈氏在大门。其他人个人摇头,鲍氏被扣在那里挨骂,此时只求自己能脱身,将功赎罪,便将郭董氏在门口被陈妈哀求一事说了出来。“我们同四小姐皆不熟,论起来,也只郭氏是在四小姐面前走动的……”
郭董氏从文箐那边到厅门口,心里正一团乱麻,一会儿想的是自己没把陈嫂来的事告诉四小姐,被程氏捡了便宜,那,自己要不要到三奶奶面前告程氏一状?一会儿又想着陈嫂有没有在四小姐面前提了门口的事?若是,自己日后还要如何讨好四小姐?一想到这个事,被四小姐晓得了,别说日后自己服侍不了她,只怕自家儿子要来服侍简少爷,亦是没指望了……她恨死程氏了
她一只脚方踏进厅里来,便听得周李氏猛喝一声:“郭氏,你干的好事啊让你去侍候四小姐,你瞧,你惹出甚么事来?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明日若传到长房那边,你也莫要再来我们家了”
郭氏不明原因,一听到要遣了自己,吓得忙扑进厅来,上前几步,跪下来求饶,央道:“三奶奶,这个……小的这两日可未曾违反家里的规矩啊。小的向来做事都本本分分,莫要赶我出去,我们家可是指望着这份工钱。求三奶奶开恩,大人大量……”这回是真吓得紧了,都不敢自称“我”了。
周李氏认为她在狡辩,更是火大,再不听她辩解,只让余氏与鲍氏拖了她出去,立时赶出周家大门。
鲍氏见郭氏还死死挣扎,还踩了自己一脚,便咬牙切齿地道:“郭氏,你还有何好抵赖的陈氏来了,你给四小姐通风报信,你既做得,就应想到规矩”
郭董氏这才明白是何缘由,更是死力挣扎,她力气大,那二人还真没摁住她。眼见要拖出门外了,她杀猪般地叫道:“三奶奶,这事不是我干的若真是我干的,我必认了这事,另有其人真的,如若我撒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你……竟然还死不承认?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鲍氏,你说来与她听,我看她还有何借口抵赖”
鲍氏恼道:“我亲眼见你到大门口,陈氏央了你,你便走了……不是你还能有谁?”
周李氏见郭氏不服,便厉声斥道:“再闹,架出去打上二十板子,赶出去”
郭董氏喊冤:“三奶奶,要打要罚我都认。只是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若做了,不得好死此事乃是程氏所为她送糍粑于四小姐,定是她说的”
周李氏见她说得好似在理,文笈让厨房煎糍粑的事她早已知晓,那么不是郭氏做的便是陈氏所为了。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人阳奉阴违,实是可气
郭董氏生怕再三辩解,突然想到了证人,便叫道:“哦,六小姐一直在四小姐,谁个说了何事,自是一清二楚。我根本不曾说得此事,六小姐便可以给我作证”
而周邓氏正好带了儿女走进厅来,问道“怎的啦,要让文筠作甚么证?”
周李氏见她进来,有心要发作,只是此时下人皆在,不好与之翻脸,忍了一忍,便不阴不阳地道:“四弟妹,陈家婆子进到咱家来了,你说,这事是不是该查一查?”
周邓氏真不晓得此事,文筠没告诉她。她想到文箐才归家,方才还同自己说到陈氏,怎么陈氏就闻风而至了?故而她很惊讶地道:“她还有脸来这儿?三嫂,这种人不宣她?赶出去便是了。”
说完,她坐下来,又瞟一眼李氏,慢地道,“三嫂,你管家,我本不当置喙,只是你既问起我,我亦寻思着,这事是该查查:文箐在屋里,怎会晓得外头的事来?这些个下人是越发没规矩了——你都吩咐下去了,怎的还有人这般违逆?还有,我瞅那门房办事实在是……”
周李氏差点儿冷哼出来,自己临时管家,四房想找错,没门她盯着文筠,冷冷地道:“我当时听了,亦是差点儿立时辞了门房。不过呢,陈氏能进得来,这事说起来,还要问筠儿了……”
文筠一听到陈氏进屋的事四婶晓得,早就把头埋在桌子下,此时只觉得两道扎人的目光刺过来,也不敢抬头去瞧。
周邓氏疑惑了一下,可她只以为三嫂是故意找自己的碴,毕竟下午文筹推了文笈,立时回击道:“筠儿?陈氏来不来同她又有何关系?四嫂,你说的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周李氏挖苦道:“原来你不晓得啊,没想到,文筠年幼竟也敢擅自拿主张了……”
文筠支支吾吾,她现在也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不后悔,只是见四姐伤心难过,便想帮一把而已。“我……我……”
郭董氏在一旁叫道,“四小姐,你为我作证啊,我可没和六小姐提及陈氏的事啊……”
周李氏再次逼问道:“文筠,旁的我也不问你了。你只需同三婶讲讲,到底是哪个告诉你四姐,陈氏在大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