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周顾“醒”来后,当着众人的面便会狠狠地责罚一顿严氏与周芸。()待听到族长发话说罚严氏母女去庙里守斋,过了正月十五日之后听凭发落。
这明显就是拖延之策。
魏氏一听,表示不满,可是她也不能说让周顾休了严氏的话,只说按族规该如何处治。
周顾的理由是:文箐脸上受伤是实,若伤好后真是毁容,那就视同被周芸打断腿脚论。故而眼下,严氏只罚了十板,周芸罚二十板五十戒尺。
伤好后到底毁没毁容,总不能不给文箐治伤,真让她带着疤痕过一辈了吧?治了,好了,就不能再狠狠地治周芸的错。
魏氏气恨恨地带着所有的女眷归家,一进院门,大骂周顾二房偏私。心里算计着如何给周芸母女打板子,打狠了才能解自己的气。一面,又让彭氏去找各房女人,搜罗严氏母女平日里的恶行,准备在族里大会时好好闹上一场。
文简不服,便以不去“食馂余”作为反抗。雷氏生怕再闹出事来,看向大儿子文筵,着他带了文简那一份回家便是了。
李氏与邓氏带着女儿过来,“关心”地看着文箐脸上伤,待周珑帮文箐洗净脸上的血迹后,便安慰似地对文箐道了句:“放心,婶子瞧过了,你这伤过些日子脱了痂,时日一长,不会留下疤痕来,还是美人一个。”
雷氏那边则去找了些伤药过来,也不知道过期没过期,文箐只客气地收下,却是半点儿不敢往脸上抹。
周珑一待众人离开,看着文箐的脸上三道抓痕,痛惜地道:“今日这事,还是咱们亏了。可是我也没料到,会激怒到她大打出手的地步……你怎么也不躲啊?傻傻地就站那任她打。你胳膊还没好利落呢,这下又添新伤了。都怨我……”
说及手肘脱臼一事,谁也没料到,文箐借此大作文章,拿了一布带缠吊在脖子上,明晃晃地出现在除夕家宴上。惊得魏氏手里茶盏没端稳,水都溅了出来。周叙闹清其受伤原委后,便道:“人都伤成这样了,还罚甚么罚?”于是,一顿打便省了。只是禁足依旧,不逢家里大事不得出房门,家规照抄百遍,族规罚了五十遍。文箐听得这般宽宏大量,自是开心,脱臼痛在一时,相较那一百多戒尺可是要打很长一段时间,手还不知会打成甚么样的一个包子呢。如此一来,倒是因祸得福。只有李氏气恨不平,原还以雷氏偏私,没想到周叙一句话,便免了文箐的所有板子,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同雷氏那般计较?最后落到自己亦是吃亏得很。
此时,文箐见周珑一脸懊恼状,嘴里说着“早劝你不要冲动行事,这下伤了脸,毁了容……”,便想笑一下安慰她,结果嘴角才一动,带动了左脸上的伤,“嘶”了一声,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小姑姑今次帮忙。她打过来时,本来能躲过的。不过是,我要躲了,事儿就闹不大了,咱们先前就白费工夫了。”
原来这事,是文箐与周珑预先计划的。文箐想着为陈妈夫妇之计,既是周顾那一房主要挑事,自然只好找法子治他们一家了。听说二十九那日,文箐当日在与魏氏聊天时,严氏却又闹将上来,被魏氏赶走了。文箐当时被魏氏打发到文箮屋里,不知此事,否则逮了那次机会,或许闹上一闹了。
初二那日,却听得关氏在自己面前透露出来的话语亦是十分不满严氏,几经试探,才晓得周珑与严氏母女之间亦有一笔帐要算,那就是夺婚之恨。话说,大前年,周珑十三岁时,苏州孙氏大户,有意与周家结亲。请的媒婆事先来打听消息,原嘱意为周珑,只是李氏邓氏对此不上心,恰严氏遇着此媒婆,却是动了心。便暗中使坏,说了周珑一堆莫需有的坏话,又在外头一个劲儿放话,道是周珑为庶女,其姨娘方氏原本是没名没份的……大肆将三房的一些事放出去。最后周珑被孙家嫌弃,结果反倒是周芸顶上去了。
严氏所为之事,最终还是落到三房耳里,只是彼时魏氏在京,只有彭氏在家,可她是个老实的,不会去说严氏如何。李氏与邓氏同二房周顾那边又是沾亲带顾的,自然更不会去指责严氏了,只有周珑娘俩气不平。周复后来听说,对严氏所为亦是有几分不满,后来一想,周珑终会嫁人,莫要再给人留口舌,便抬了方氏为姨娘。方氏彼时自觉女儿太小,只想着留女儿在身边一段时日,故也没在意。哪里想到,一年后周复去世,周夫人亦去世。便后悔当日没有去力争孙家那门亲事,左右思来,怨来怨去,只恨若没有周芸横刀夺爱,周珑的婚事自也是有下落,无需发愁了。这么想着,自是怨怪上严氏了。
文箐发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找周成一家的麻烦,最好是闹上族里,然后旧话重提周成所行之不矩,正周夫人之名,还陈管事夫妇清白,让姨娘归葬周家坟茔。她已想到了些说辞,苦于没有时机。周珑与严氏有旧隙,她又与自己亲厚,乐得与周珑联手对付严氏,故而想出了一些主意。只想着借着祭祖的机会,当着族里众人的面,与周顾那一房大闹一场,这样才会使得关于周成与徐姨娘之旧事重提。只是奈何初五就是祭祖,一些法子需得些时日,来不及施展。
周珑同文箐略商议,她还没想出好法子来如何惩治严氏。文箐却是没听其劝,铤而走险。恰小月有个堂姐在周顾那边便些粗活,文箐让她传话过去,说文箐姐弟如何不满周成卖掉自己、欺侮徐姨娘的事,恨族长偏私,惩处不公,着意要报仇雪恨。严氏母女听了,自然不轻松。在进祠堂前,周珑趁人不注意,接近对方,暗中出言挑衅;出祠堂时,文箐虽有文筼她们不离左右,无从亲自去刺激严氏当场发作,于是便狠狠地盯着周芸,明目张胆地用目光去挑衅对方。
本来还寻思着,让文简在之后的“食馂余”之际,去找周成孙子的茬,挑起是非来。又担心弟弟受苦,还在犹豫不决。文箐还以为怎么也要等上几天,他们哭闹上门来了,没想到周芸还真上道,竟然才一出祠堂便发作了。故而她才宁愿舍得一身剐,也要把敌人拉下马。
周珑叹一口气,坐下来,拉了文简过去,瞧了他脸上的掌印都没了,问他痛不痛,文简摇了摇头,周珑十分遗憾地道:“文简怎么也挨打了。唉,都怪我,没想周全……”
文箐认为很值,道:“如今连伯祖母亦恨上严氏了。周顾那边越发偏心,只会激得伯祖父亦有别的想法。小姑姑,周顾不是说元宵以后开祠堂再议吗?就算彼时我脸上伤都伤好了,到时我亦有些话想说。”
周珑见她每说到周顾时,连名带姓,咬牙切齿,也没说她直呼尊长之名有所不对,按文箐的话来说:这种无德无行的人,不过是倚老卖老,实在不配人敬重。
文箐恨恨地道:“周盛他们不过是仗着他们一房人多势众,在族里欺负人。周成死了,让我们家赔了多少钱财,这笔帐,我且得慢慢算才是。”
周珑这才想起她归家那晚对众人说过的一句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