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牙关一紧,欲要破墙而出。
柳三素却一把拦住了他,并嘘地比了个噤声的手指。
再指了指透光小孔,示意众人:静观其变。
“请君入瓮……”
萨喇喇,帘珠一阵晃动。
那‘长眉铁匠’掀开帘幕,与另一名身形古怪的弟子步入彼间。
这名弟子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尖嘴猴腮、眼珠突出,拱满褶子的嘴唇上还蓄着两条细长的胡子。配着他佝偻的背脊看起来,活像是一只没剪去红须的熟虾。
而他走起路来的步法,一扭一拐,双足就像是蠕动的蛇腹,奇异至极。
长眉铁匠竖起大拇指,连赞道:“‘请君入瓮’这一招,实在是高明得紧啊!阁下真不愧为是‘蛇尊大人’的帐里智囊、阵上勇将,那什么三角蛇、胖头蛇、青眼白蛇、虎皮狂蟒几个,在‘猴儿爷’您面前简直都不值一提啊!”
“哼哼……那些个酒囊饭袋,还能和我比?”
——猴儿蛇嘶嘶吐信,端起桌上的药碗陡然一翻。
——见那碗中药剂只凝落暗紫色的一滴,他才转向在帐幔中呼呼大睡的‘九龄童子’,大笑道:“你师父还真是迟钝得紧,咱们灌了他三年毒药,他竟然毫无察觉……真是死了也白死,哈哈!”
长眉铁匠啧啧道:“这当然得亏‘猴儿爷’您设下的连环妙计滴水不漏,小的才能安然地暗度陈仓啊?”话到此处,他不削地瞥了一眼‘九龄童子’,啐道,“若不是这死老头子在三年前专心铸剑、胸无旁骛,若不是咱们下药时力求稳健、循序渐进……要对付这四度踏入‘灵王境’的老鬼,恐怕是难如登天啊!”
猴儿蛇眼黑一敛,哼笑道:“你也不必过谦,若不是你这位‘心腹弟子’反戈一刀,凭这老鬼的机敏才智,恐怕很早就得识破此计了。你,功不可没!”
长眉铁匠俯身久拜,窝求道:“那事成之后,就有劳‘猴儿爷’在‘蛇尊大人’面前多替小人美言几句,求她老人家取出那种在小人心口的‘悬命牙’,早日消解在下的万箭穿心之苦啊!”
猴儿蛇双手负背,挪移到西首窗前。
他遥望着迷障雾气之外的蜿蜒沙原,良久才道:“这你就放心吧!只要这次我‘蛇尊一脉’能活捉三大宗的顶尖弟子,以及西漠大小门派、帮会的首脑,从而立下奇功伟绩……”他转身狞笑道,“蛇尊大人非但会网开一面,把你心头的‘悬命牙’拔出,指不定还会重新将你收回门下的……两面蝰蛇!”
长眉铁匠冉冉的眼波,霎时聚成了一条竖线,分叉的舌头也钻出唇齿、嘶嘶作响。
他欣喜若狂地向‘猴儿蛇’下跪,连声拜谢道:“弟子当年犯下重则,以致被师尊种下神牙、逐出师门,心里是懊悔不已。唉!别说重归师门了,就连饶我小命都是师尊莫大的恩赐。如今,她老人家若是能不计前嫌,重收弟子入门……弟子……”
就在‘长眉铁匠’几乎要讲到老泪纵横之时……
——西窗外的彼方沙棱,忽就嘭通地炸起一记冲天沙炮!
——且就像是除夕夜的鞭炮,一声远不尽兴。那‘冲天沙炮’嗙嗙地连轰了十余下,直把西首的蓝天染黄,方才稍歇。
猴儿蛇亢奋地扭过身子,象征性地托住了‘长眉铁匠’的手肘,双须齐动道:“两面蛇,师尊马上就到,速速和我出去相迎!”
长眉铁匠颔首称是,起身也扭出了‘灭宗蛇脉’的独门步法——游蛇信步。
“慢着!”
——猴儿蛇本来要走,可他像是倏然想起了要事,当即一定。
——他慢慢圈转,两道冷血的眼缝直勾勾地与黄泉相交,并簌簌蛇游而来……
黄泉看得是心里发麻,额头冒汗。
他手掌一翻,本想凝起灵诀随时先发制人。
可谁能想到?他掌心灵气一聚,就立刻被四面的铁柱给吸食得干干净净。
他心中大喊不妙,想到:‘这个机关铁牢,难道是……封灵石打造的?!’
还未想毕,那‘猴儿蛇’修炼得黑里透紫的毒手,已经伸了过来。
黄泉眼睛一瞪,忙抽出‘骷髅太刀’,准备从柱间捅出……
嘎哒。
像是挫骨分筋之声,又像是掰动机括的声音。
——黄泉只觉肩膀一酸,就像被人重重地拧了记穴道。
——而那‘猴儿蛇’也同时扭转了机括,取下扣在墙上的‘金丝百宝斗篷’。
这‘金丝百宝斗篷’通体乃是由琴弦粗的金丝线编织而成,且其工艺复杂多变、奇巧精致。细细一看,这金丝时而织成灯芯、时而拢成麻花、时而还向外翻转倒钩,挂满格式袖珍的灵器神兵、和璧隋珠,好似是一件展开的百宝箱。
当然,也因为有这件金光灿灿的宝衣遮挡,墙后的黄泉众人才未被察觉。
“哇,冰糖葫芦!”
还没等‘猴儿蛇’来得及发现墙后端倪。
那睡在床头的‘九龄童子’便大吼了一声,还像个要奶喝的婴孩般竖起了双手。
什么!?
两人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