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秋意盎然正是一年中最令人心旷神怡的好时节。
但直隶总督端方这段时间一直都虎着脸不但原先时不时卖弄一下风雅的吟诗颂词场景不复再现便是脸上开心的笑容亦不多见。脾气更是日日见长稍微亲近一点的随员往往因为一点小时便要被他训上几句全没有以前在江南时的宽厚与豁达。一来二去天津衙门的所有人都知道总督大人心里不痛快说话行文时时处处都陪着小心生怕惹他老人家大雷霆。
端方的确有满肚子牢骚无处泄。维新元年原本是天下改元的大吉年于他却是十足的流年不利坏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先以两江总督的身份调任直督原本该是高升的喜事那曾料想皇帝下了道撤销南、北洋大臣的旨意他一个筋斗从云端上跌落下来接手直督后的威风与权势还不如从前何曾有高升天下第一疆臣之喜?
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容易等他调理好心态准备在直督任上大干一场时偏偏两矿竞争、永平民变爆他这个第一疆臣遭到当头一棒迎头赶上吧面对英国人心里觉得无底装聋作哑吧却又对辖区失去掌控为人指摘。他威信扫地。简直进退维谷。言官弹劾声不绝于耳若不是徐世昌一力维护梁敦彦亲自上阵。难堪可就更大头上顶戴亦可能保不住着实令人吓出一身冷汗。
永平之事还未平息江苏前一阵又扯出主要三官员相互攻讦大案虽然三人处世行事都有出人意表之处但端方久任江督。是不折不扣的顶头上司蔡乃煌更是他属意之人。虽已调任直督但在一般人心目中他往日监管不力、御下不严的情状却是确证凿凿让他颇为难堪。
新近生地这一桩却是毅军内部不稳地消息被捅到京师国防部忍无可忍派大员前来勘察之事。无论如何毅军总在直督治下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言官和军机处的各位大人又该怀疑他的统御能力而偏偏他又有苦说不出。
当日毅军人事变动端方因自己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没有参透其中利害关系。再加收了张勋地红包对其行事不置可否。结果对方利用他的不作为靠走小德张的路线获得了毅军统领职位几个月下来端的是怨声载道不满日起让端方狼狈不堪。
表面上姜桂题就此解甲归田但他在毅军日久对军中情况颇为熟谙对带兵骨干依然保持了足够的威信与吸引力他对张勋取而代之的做法异常不满无时无刻不在寻机扳回局面。
他手下有哼哈二将很听他地命令。一个叫米振标字锦堂;另一个则是张殿如绰号张二扁担。两人对姜桂题的去职和张勋到来都异常不满米振标尤不满意认为张勋堵了自己晋升之路原本毅军中位次关系异常明确姜桂题之下便是他姜年事已高毅军统领与直隶提督一职早晚都是米的囊中之物斜刺里突然杀出个张勋他如何不气?
米、张以下张连同舒和钧、殷贵、张鹏飞、刘山胜(刘迷糊)等充任各营管带平素惟姜桂题马是瞻现在又死命跟随哼哈二将。张勋自接手毅军以来已同哼哈二将扳了好几回手腕与这些营中骨干更是不对付双方剑拔弩张好几次都把官司打到端方这里。
只是碍于张勋和小德张拜把子的关系再加前次的那个大红包端方照例是各打五十大板捏着鼻子认了。但私底下却对小德张大摇其头认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痞块比起李莲英来差得太远行事手法太过直露丝毫不懂得迂回婉转张勋一节上生了多少是非端方都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回想起来也是后悔不已。
其实张勋是久带兵之人恩威并施原本是带兵千古不易的道理他哪里不晓得其中厉害?他对这些人也是一直提着警惕但在行事上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调职活动张勋耗费大批银两甚至以历年来地两宫押向钱庄挪借了不少银子用于打点但这注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越早赎回越好一旦有言官参上一本保管吃不了兜着走。为填上银钱的窟窿张勋拼命借口整顿军纪而挤压其余营官吃空饷的空间所有地空饷都让他吃了去这批骨干自然不满意。
其次张勋对毅军内部情形并非一无所知对这个父子相传、兄弟相继的封闭结构颇为烦恼也知道自己地到来挡了不少人的道梁子既已结下无论如何卖乖示好都无济于事反而快刀斩乱麻才最干脆的。因此在说话处事上以强硬为主从不妥协、让步双方对立情绪日渐增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尔巽在东北拿下张勋的旧部后进行了数轮清洗凡是认定与张瓜葛较深者一律斥退这批人闻听张勋又接手了毅军纷纷南下前来投奔。他平素义气当头当跟随多年的老班底前来谋差之时根本无法拒绝。既不拒绝则要有职位可以安顿按照规制营官就那么多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地方他硬生生地将原先的箩卜拔掉换成新的外来萝卜但在外人看来这便是他清洗旧部安插私人的开始是故不仅是他连其安插之人亦是毅军上下敌视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