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侍中究竟什么意思?”蔷薇心头蓦然滑过一个极危险的念头,却竟然一时抓不住。
韩书仪目光凝重的望着蔷薇,极慢极慢的说道:“太后的目的虽然的确是取而代之,可是这代替之人,却并非三皇子。”
“什么?”蔷薇豁然站起,不可置信的望着韩书仪,连说话都有些不连贯:“太后身为一个女子,怎么,怎么能……”
“为何不能?”韩书仪并没蔷薇那般大惊小怪,淡淡说道:“自云皇八岁以太子身份辅政之日起,太后这人后之人做的时间还不够久么?就算如今想要坐到台前来,也不过是车到山前,船到桥头,自然而然的想法而已。”
“可是……”蔷薇缓缓的坐下来,思维一时仍有些转不过弯,女子临朝,这当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运转,蔷薇沉吟着问道:“既然如此,那太后又何苦一定要找三皇子回来?”
“我虽猜的不全,不过,至少也有两个原因。”
“愿闻其详!”
“其一自然是掩人耳目,如果连王妃如此聪慧之人都认为太后只是想要使三皇子坐上云皇的位置,然后继续在幕后发号施令,那估计天下己经没有人会不这么想,云皇和靖王,自然也不例外,这样一来,他们纵然有所布置,针对的方向也早己偏差。”
“另一个原因呢?”
“另一个原因?”韩书仪沉默了下,似乎是在犹豫,终于还是张口说道:“云皇即位以来,除去刚亲政时与太后顶撞,导致死了数个大臣之外,基本上可算是有功无过,此次一力支持靖王平定赤焰,收复十胡,更是使得云皇声威高涨,民望极高。在这种情况下,要说什么取而代之,谈何容易?”
“所以……”
“所以太后迫切的需要一些事情,能够打击云皇的威信。王妃久在靖王府,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想必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各地屡屡传来奏报,不是冬汛泛滥,民不聊生,就是大雪肆虐,冻死无数,更有几县奏报说,当地出了怪兽,以食人为生,数次派兵围剿,不仅没有制伏怪兽,反被吃去了不少。
朝中一些臣子在上峰的授意之下,说这些天降异兆,都是因为云皇不思上天有好生之德,轻动刀兵所至,再加上通天河一战,我朝云兵士尽杀夫余两万精壮男子,当时当作军功报了回来,此时被有心人刻意宣传,却只让人觉得手段残忍,凶暴残虐。靖王与云皇通力合作,创下的大好形式在这些流言之下,虽不说毁弃殆尽,却也是所剩无几,再加上太后暗中施压,己有一些臣子上了折子,逼迫云皇下罪己诏,以求上天原谅。”
蔷薇目瞪口呆的听着韩书仪说这些事情,自从赤焰回到岚歌以来,流光一直赋闲在家,虽然名义上说是放假,可任谁都知道,这是无形中剥夺了靖王的军权。可虽然是被夺了权,以流光在岚歌的势力,也断不可能对朝中动向一无所闻,平日里看着流光一派清闲的模样,蔷薇万万想不到,朝中的情势,竟然己经恶化至斯。
韩书仪己是接着又讲了下去:“现在太后对云皇的各种打击都己经积累到了一定的和度,这种时候,只需要有一件事情重重一击,云皇的威望一定会瞬间就跌落谷底,而所有的事情之中,最合乎众人猜测,也最能够对云皇威望造成打击的事情,无过于……”
“弑、弟!”
这两个字不是韩书仪所说,而是由蔷薇一字一字说出,她本以为流光得胜归来,云皇的地位稳如泰山,就算太后有什么动作,也必不至于威胁到云皇的位置,可她想的毕竟还是太天真,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自幼在宫中长大,又怎么能比的上一辈子浸淫在后宫权谋斗争中的太后?
仅仅一两个月的光景,云皇和流光的优势不仅荡然无从,还陷入了如此诡秘的阴谋之中,这如何不让人惊心?
如果此次小麟子真的被杀,太后只需略施小计,随便放出一点风声,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人们以为此次刺杀事件是在云皇的授意下进行,小麟子虽然年纪幼小,又表现的糊里糊涂的样子,可怎么也是天家血脉,是有可能威胁到云皇王位的人。
皇位斗争历来惨酷,弑兄杀弟早己不是新闻,这种说法极易取得百姓的信任,而一旦百姓信了这种说法,那流夜的皇位必将岌岌可危!
一时间不由后怕不己,却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与小麟子颇为投缘,虽然本心只是为了保小麟子一命,可是无意之中,竟然击破了太后如此险恶的阴谋。
看到蔷薇说出那两个字之后就一直低头深思,韩书仪并没有打扰她,待她想了一段时间,转了转眼珠,估计她己经差不多想明白的时候,韩书仪才再次开口说道:“王妃,人生下来必然有死,这是人生的规律,不可违逆,可有的时候,这种生死是可以被*纵的,他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时候,就只是为了在恰当的情境之下死去,只有他死了,对于把他放在这里的人而言,他存在的价值,才能被真正的凸显出来。王妃宅心仁厚,希望以一己之力庇护之,可是王妃可有想过,王妃真的庇护得了么?”
蔷薇目光一暗,却装作不懂的问道:“韩侍中什么意思?”
韩书仪面色凝重,也并不在意蔷薇的故意装傻,尽责的解释道:“既然有些人注定要死,这一次不死,就必然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还有下下一次,王妃护得了一次,难道护得了次次?护得了一时,难道还护得了一世?”
蔷薇的目光更为暗淡,转头微微看了一眼说不清是在昏迷还是熟睡中的小麟子,咬咬嘴唇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能护一次,我便要护一次。”
韩书仪眸光一沉,也转头去看向旁边的小麟子,山洞中久久无话,一直到外面肆虐的雨声渐渐轻悄下来,韩书仪才用一种蔷薇从没见过的郑重说道:“王妃,请恕下官不敬,下官为王妃着想,要说几句王妃必然不喜欢听的话了。”
蔷薇眸光一闪,转过头来望着韩书仪,情不自禁也郑重起来,认真的说道:“韩侍中请讲。”
韩书仪静静的望着蔷薇,犹豫很久,终于才轻轻开口说道:“王妃难道没有想过,也许三皇子死了,对于靖王而言,其实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你说什么?”蔷薇猛的轻喝,听了韩书仪方才的话之后,她几乎要以为韩书仪与自己是同一阵线之上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韩书仪并不为蔷薇的反应所动,保持着一费的冷静,缓缓说道:“此次三皇子未死,而其余各项准备工作却并未停止,在太后决定最终动手之前,如果她万一没有时间再次刺杀三皇子,那么谁都不能排除太后真的会借三皇子的身份将云皇取而代之的可能。
无论三皇子死与不死,都己经必然成为对云皇的巨大威胁。如果这一次三皇子真的死了,王妃大可以一力作证,说是原来靖王平定的江湖势力来寻私仇,这样,所有人都会把三皇子之死归咎于意外,有王妃作证,也没有人有胆子敢把三皇子之死和皇上扯上关系,这样一来,无形中就为云皇解决了天大的难题,而以靖王和云皇的手足情深,帮了云皇就是帮了靖王,所以说,如果三皇子死了,对于靖王,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放肆!”蔷薇猛的站起身,怒目望向韩书仪:“韩侍中,本王妃当你是忠厚之人,这才愿与你多方攀谈,可你若再说此刺杀天家血脉的叛逆之言,就莫要怪本王妃不客气了。”
韩书仪长长的眼睫向下垂了一垂,淡声说道:“下官失礼,还请王妃见谅。只是下官早就说过,下官的这些话会惹王妃生气,也早就说过,下官的这些话,俱是为王妃着想。下官言尽于此,过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以后都绝不会再提起,至于王妃怎么想怎么做,那是王妃的事情,下官不会,也无权做任何干涉。如果王妃真的不喜欢下官这些话,就请当下官从来没有说过吧。”
说完话,伸手添了几根柴禾进去,竟然真的就再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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