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无法看到他是如何出剑……
天地间只见骤然一团耀眼的白光,仿佛可以照亮所有的生灵,也仿佛可以在瞬间,夺去所有生灵的性命。
当那团白光暗淡下来的时候,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只有陆霖云一个人还站立着,方才占呈尽优势,将陆霖云团团围攻在内的人,此刻仿佛一朵盛开的花瓣一般,以陆霖云为中心,放射状躺在他的脚下。就连倒下的姿势,方向,都是说不出的一致,带来一种诡异异不协调感。
“惊天一剑……”韩书仪喃喃低语:“想不到他居然练成了惊天一剑。”
“你说什么?”蔷薇几乎己经被方才的影像看呆了,此时听到韩书仪说话,才想起原来身边还有一个人。
没有时间去想刚才韩书仪为什么没有去帮忙,韩书仪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蔷薇的话,陆霖云己经抬起头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换个地方,我想我们的援军应该很快就到了。”
陆霖云说这句话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决定,因为他说话的候,人己经走到了断崖边,然后站在那里,等着蔷薇和韩书仪走过去。
韩书仪眸中快速滑过一抹光芒,跟在蔷薇身后走了过去,等到与陆霖云擦身而过的时候,韩书仪突然转头叫道:“陆公子……
“什么…唔……”陆霖云方要答话,冷不防韩书仪手掌突然穿出,用力暗上陆霖云腹部。
这一掌蓄谋己久,用尽全力,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极近,再加上陆霖云方才戳战不休,体力有所不支,因仓促之间,竟是连一丝一毫也未躲过,被韩书仪结结实实的击中一掌。
陆霖云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的倒飞出去,一口血雾喷在空中,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蔷薇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只看到韩书仪的手尚且停在半中,保留着出击的姿势没有收回去。
“书仪,你做什么?!”惊叫一声,转身就要去扶陆霖云,然而韩书仪却动作极快的反手拉住她,在她身上轻点几下,立时让她动弹不得。
“韩书仪,你究竟要做什么?”陆霖云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瞪着韩书仪,愤怒的问道。
“你不是己经看见我在做什么了么?”韩书仪走过去,看到陆霖云眼中的戒备,有些不屑的说道:“我的武功虽然不如你,可是中了我一掌,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你瞪着我又能做什么?难得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你……”陆霖云想出言喝斥,可是如今胸腹闷痛,连动弹一下都要费尽全身力气,他根本无法反驳韩书仪的话。
一只手紧捏成拳,盯着韩书仪问道:“什么程将军要反,根本就是假话,真正要反的人,是你们韩家,对不对?”
韩书仪唇边嘲讽:“这种事情,陆相不是早就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那你们又何苦冤枉程迟将军?”
“自然是为了这个!”韩书含义抖手将一直挂在陆霖云腰侧的一个锦囊解下:“如果爷爷直接从岚哥起兵,云皇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派靖王持虎符去北营调兵,想要从靖王手中夺下虎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锦囊打开,三指从里面捏出一个田黄色卧虎状的玉石,这玉石质地上佳,雕工也极好,老虎栩栩如生,却是只有半片,另外半片,则在北营统领徐天承手中。
北营军队自组建伊始,便不受任何调派,除非手持虎符,北营将领受命认物不认人,如果没有虎符,又不是皇帝本人,就是皇子国戚亲来,也不得出动一兵一卒!
正因为虎符的如此重要性,才使得它在历代云皇手中都被视为绝秘,向来随身携带,而且如非十万火急,绝不轻易示人。
韩书仪将这半块玉在手上不断把玩,啧啧轻叹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虎符啊,倒果然精美细致。”
“韩书仪!”陆霖修怒喝,却苦于受伤甚重,动弹不得。
“书仪……”一个略带悲伤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让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韩书仪不由面容轻变,他转过身去,只见蔷薇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求证语气问道:“这场叛乱,是你爷爷做的,根本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韩书仪走到蔷薇身边,轻抚她额上的发丝,看着她满是悲伤的眸子,却是一字一字的说道:“不是,这场叛乱,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
“书仪,你明明跟我说你不赞成韩家的做法,你不想和他们一样……”
“蔷薇……”韩书仪手在他的脸上轻抚,柔声说道:“你就是这一点吸引我,无论我说什么,只要我的样子做的够诚恳,你就无条件的相信。”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我?”
“不是!”韩书仪极快的否决:“有一件事情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你。”
蔷薇怔愣,撇过头不看韩书仪的眼睛,低声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在那个荷灯上……”
“这全都怪你。”韩书仪猛的打断了蔷薇的话,几步走到一边,伸出双手情绪激动:“你知道么,我自幼锦衣玉食,天资聪颖,每一个教过我的老师,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是五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将来一定能成大事。我也一直都这么认为,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一定会做出一件谁也比不上的大事业来!
可是我六岁那一年,爷爷第一次带我进宫去见云皇,见到他的第一面,那个只比我大几岁的孩子,竟然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等着我下跪!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跪我,御流夜资质平庸,只知道看着我姑姑的脸色行事,这样的人,凭什么要我去跪他,我不服,却被爷爷一脚踢弯了膝盖,被迫跪在地上。
也是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大人们所说的能成大事,全都是建立在名臣典范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不管我有多聪明,多优秀,我也永远都只能跪在那些不如我的人脚下!
可是凭什么?我不服,就是不服!我比他们所有人都优秀,能坐到最高位子上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韩书仪一向清俊的面容猛的变的有些狰狞,一直让蔷薇觉得清澈透底的眸子,也被的浊流充溢的满满。
“书仪,尊卑君臣,上下有别!这不是凭才力或者其他什么就能决定的。你现在错的还不多,只要肯改放了我们,让我们去救援,我保证你今天说的所有话,所有事情,都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错的不多?”韩书仪冷笑:“你觉得我这是错的?”
蔷薇盯着韩书仪:“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韩书仪说的斩钉截铁:“天下之大,唯有才者得之!我从六岁的时候就立志要得这天下,这么多年过去,就算真的是错,我也早己经决定要错到底,又哪里来错的不多这一说?”
几步走到蔷薇身边,看着她低声说道:“我的计划很完美,我不断的制造事端,疏远姑姑和云皇的感情,逼的她和云皇水火不容,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我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一定会想起我,想起韩家,可是那个蠢女人,居然自私到只考虑自己,根本不为我们想一丝一毫,当她从宫外找到那个什么三皇子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不就是找个皇位的继承人么?我是她唯一的亲侄子,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野种?”
“住口!”蔷薇厉喝:“如此污蔑一个逝者,韩书仪,你就不为自己脸红么?亏你还是礼部侍……”
话说一半,蔷薇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你不是说是太后自己想要篡位,所以才……”
韩书仪笑的极温柔:“蔷薇,只要做的诚恳一点,真的是我说什么,你都会信!”
凑在蔷薇的耳边,韩书仪带着戏谑的声音极慢极慢的说道:“那个蠢女人,想像得出这样的野心么?想做皇帝的人,从来都只是我!”
“那场刺杀……”
“当然是我安排的。”韩书仪恢复了面色,冷冷说道:“阻碍我前程的绊脚石,我绝不会留着。”
“那你……为什么又救我们?”蔷薇几乎己经不认识眼前的人,只觉得喉头像有什么东西堵着,用尽力气,才能吐出几个字。
“因为你。”韩书仪说的极快:“我从来都不想杀你,可是找到你的时候,你却把那个小孩抱的那么紧,让我想掰也掰不开。那种情况下,如果我执意杀了他,一定会引起你的怀疑,至少,也会引起你的厌恶,这两点,我都不想要,倒不如先留他一条性命,赢得你的好感。”
“那小麟子的死……到底和你……”蔷薇突的想起飞星阁大闹了金殿之后冥烈来找自己时说的那句话:“不管你信不信,三皇子不是我杀的。”
那个时候她以为是流光,以为流光终究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最终还是杀了小麟子,可是如今……
“你猜的不错。”韩书仪淡淡应声:“能够在皇家禁卫里安穴人手的,除了靖王,当然还有统管京城禁卫军的韩家。那种混乱的场面下,要杀个把人,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韩书仪,我真的想不到……”
“你不用说想不到。”韩书仪猛的截口:“你知道么,我也不想我们之间闹成这样的,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用知道,只要我不说,它们就会湮灭在历史中,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而你也可以和我平平静静的生活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么?可是……”
韩书仪的语声猛的转厉:“可是蔷薇,你太让我失望了。当年慕容家一夜灭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还早就多多少少的透露给了那些最念旧的慕容派系将领。金殿之上,你若是肯听我的将当年的事情揭露出来,我早就可以煽动这些将领联合起来,逼云皇下位,为慕容家复仇!等到他们造反推翻云皇之后,我再出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从这些乱臣贼子手中夺得天下,然后为慕容家恢复名声,你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感激涕零,然后因此爱上我也说不定。可是蔷薇,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御流光,任凭我如何在你身边百般呵护支持,却连他送的一个小小荷包都比不上!蔷薇,这难道不怪你么?”
“你……”蔷薇己经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直那么深切的认为是朝堂之中少的清澈之人的机心,居然会深到如此可怕。
“还不止这样。”韩书仪并不去理会蔷薇心绪的翻涌,只是接着说下去:“即使你那般对我,我依然不忍让你受到伤害,就好比今天,如果不是你给了陆霖云那颗药丸,又发出了飞星阁的求救烟花,我本来可以徐徐图之,从这里到北营一路之上,会不断的有人阻截,陆霖云就算武功再高,身体状况也摆在眼前,等到他伤重不支的时候,一定会将虎符托付给我,又何必我亲自出手,非要在你面前将这所有一切都揭露出来?”
“够了!”蔷薇的目光攸然转冷,凝望着韩书仪满是失望:“你的眸子很清澈,我本以为眸子清澈的人,心里一定也一样清澈,可是我忘记了,这个世间有一种清澈,不是因为本质如此,而因为故做平静,将淤泥都强迫沉淀下去,才露出了清澈的假相。可是这种清澈,是注定不能翻搅的,因为只要轻轻一搅,就注定会激起漫天泥浆,比那些稍有杂技的水,要污脏几百倍,几千倍!”
“你!”韩书仪一只手猛的卡上蔷薇的脖颈,指骨毕露。
然而停了一下,终是没有用力,反而放下手,柔声说道:“蔷薇,我终是不忍伤你。不过,就算你如此看我也无所谓。那些事情,我本来从来都不打算告诉你,因为你是清澈的,所以你看我,便也是清澈的,我宁可你一直这样认为我,哪怕在你面前瞒的再辛苦也无所谓。可是如今你既然己经知道了,我也不在意你知道的更清楚一点。因为现在虎符己经在我的手中,无论怎么样,这样争斗的最后胜利者都会是我,而你,也只能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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