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不自觉的用力,将手上的荷灯捏成一团废纸。
流光有些绝望的看着满地狼藉,拼命的问自己,蔷薇到底在荷灯上写了什么?
她到底许了什么愿?!
然而满地的荷灯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一个个敞开的花口,就像是嘲笑的眼睛。
猛的飞起一脚,将那些荷灯踢的到处飞落,然而身子却仿佛承受不住打击似的踉跄后退,重重撞在放置荷灯的架子上。
架子发出沉闷的声响,暗夜里听起来,像是野兽沉重的喘息。
然而随着这声喘息,一盏荷灯忽然从两个架子中的间隙里无声的飘落,像一只逃脱兽口的精灵。
流光的眼睛猛的一亮,伸手一把抄起,想也不想就低头去看。
荷灯内的字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流光表情骤然一僵,既而不可置信般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仿佛空间停转时间静止,所有的一切,都只滞留在眼前的这只荷灯上……
过了好一会儿,流光面上的表情慢慢放柔,再放柔,柔软的仿佛是一池明媚的春水。
他找到了,他就知道,如果是蔷薇的愿望,他一定能一眼就认得出。
可是,他却依然想不到,蔷薇竟然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天底下,只有她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也唯有会许下这样愿望的人,才会是她,是那个水晶一般透澈的女子……
荷灯里的字迹并不漂亮,但很认真,一笔一划,俱是用了心思。
荷灯里的字也不多,只有八个,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愿,君所愿;求,君所求……
水气一点一点的聚集在流光的眼眸中,多到几乎要溢出来。
他猛的仰天大吼一声,然后跪倒在地,抱着这只荷灯,失声痛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
未到伤心处……
从蔷薇出事之后,他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他压着,忍着,蔷薇没有死之前,他觉得自己不能倒,蔷薇死了之后,他却己经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流光知道自己很混蛋,可是却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混蛋过,他带着蔷薇在临湘游玩,只不过是想在进入岚歌城之前,给她最后一夜美好,可是蔷薇却全身心的信任着他,依赖着他。
她满心爱恋的在荷灯中放下了这样的愿望,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就将她以靖王妃的身份暴露在一众官员之前,彻底将她卷入朝云的政治风云。
她震惊,她不信,她在潇湘楼的门前惊恐的缩手想要逃开,可是他紧紧的抓住她,拉着她往他布好的局里跳,绝不允许她逃离。
他想起她那时木然的脸,想起她之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把与他的关系从蔷薇,换成奴婢。
那个时候,她心中一定痛极了吧?
她全心全意的付出与维护的人,就用那样的方式,回报她的心意。
他想起她一遍一遍的跟他说:流光,我会帮你……
流光,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他以为那是她的底线,以为他在她的心里什么都不是。
可是原来,那是她用她仅剩一年的生命,所能为他做到的全部。
她知道自己注定留不到他的身边,所以才拼命的退让,再退让,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化成了她所能为他做的事情。
胸口里撕心裂肺的疼,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认真的听听她说的话,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多想一点,为什么直到看到了她的愿望,才终于明白,她己经把整个生命,全都给了他。
泪水肆无忌惮的在脸上流淌,厉玄和徐素秋在门外听到流光歇斯底里的哭声,心底俱是酸楚难当,然而彼此对望的时候,又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欣慰。
无论有什么样的悲伤,哭出来,总比哭不出来,要好……
流光的哭声一直持续了整整半夜,他似乎要将这些日子来心底所有的伤,所有的痛,通通发泻出来。
哭过了,他就要去完成蔷薇的愿望,十胡之地,他立身铁骑之上,对着蔷薇指点山河:大仁不仁,大道无道,我定要这世间天下一统,政出一人,一片河山,化为人间乐土,从此之后,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杀伐乱世,灭形绝迹!
他的愿望就是蔷薇的愿望,蔷薇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他从来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太阳从地平线跃起,迸发出第一道曙光的时候,流光终于打开门,慢慢的走了出来。
徐素秋和厉玄脸上不约而同的绽出笑意,然而这分笑意尚未完全展开,就猛的凝固在了脸上,他们震惊的看着流光,不可思议的出声叫道:“王爷……”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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