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老旧的柱钟声音回荡着。那是让人觉得应该是在旧世纪时所制造的木制柱钟。
下午六点。听着当当地回响在房间内的报时音,少女或者应该说奥黛莉伯恩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环视窗外的景色。嵌板式的人工太阳已经暗下来,附近一带被黑暗包围。设在庭中的户外灯放出微微的光芒,虽然引来飞虫,却无法照亮广大的庭院。好像在看着星光极少的宇宙一样。
外缘的森林也沉浸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就只是暗度微妙不同的黑块。没有被风吹动,层层排列的树木在静止的黑暗之中沉默着,看起来非常地异质。或许因为这是看起来颇像地球的自然环境,所以反而突显出连风都不起的密闭空间多么不自然。街道的光亮、车子的噪音、人们的生活所酝酿出的喧嚣这些事物让殖民卫星有人工大地的错觉,所以宇宙殖民地一旦少了这些,就变回了普通的室内布景。觉得心里变寒,奥黛莉把目光移回了室内。
古典的衣柜、镜台以及附天盖的双人床。可以搬去阳台的饮茶用桌子,上面放着红茶茶壶与饼干盘,陶制的器皿反射着柔和的照明光。这似乎原本就是准备给女性客人用的房间,窗帘与灯罩使用统一的华美花色,就算看久了也不会腻。房间应该已经好多年没使用了,不过整理得令人没有那种感觉,真不愧是毕斯特财团的豪宅。而且刚才还有服务人员俐落地送餐来一让她享用了一顿迷你套餐。
而从小就吃旁人尽可能提供的真货长大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调理包食品。一定是常驻在这间豪宅的仆人,或是与卡帝亚斯随行的专属厨师所准备的。虽然她也想过里面会不会下药,不过想到对掌中的小鸟没必要做这种事,奥黛莉还是将这顿美食吃个精光。结果,填饱肚子的身体突然变得懒洋洋,使她现在还要忍着躺到床上的冲动,不得不说毕斯特财团的接待真是完善,又或是自己的神经其实惊人地粗。
她被带到感觉如此舒适,也没有感受到有人监视的房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见到该见的人、说该说的话这个目的是达成了,不过接下来呢?卡帝亚斯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给予明确的答覆。辛尼曼与玛莉妲他们的动向不明,不过既然知道自己与毕斯特财团接触了,那么一定会疑神疑鬼地进行交易。至少会考虑到自己被当成人质时的状况,让MS先待命吧!
如果因此擦出火花的话,卡帝亚斯就不得不把自己当人质了。她觉得尽早离开这栋房子,自发性地回到葛兰雪上比较好,不过还没确认卡帝亚斯的意思之前她不能回去。要是交易平安结束,她来到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而且,现在的奥黛莉也没有自信,能够独自穿越这被黑暗森林所包围的居住区,回到殖民卫星背面的港口。
奥黛莉从卡帝亚斯的风评,相信他是可以谈的人,而不顾一切地来到他这里,不过接下来的事她没有考虑到。说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只不过是藉口,奥黛莉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喝了冷掉的红茶,眺望墙壁上的油画。油画的背景看来像是地球的山岳地带,上面画有无数放牧的羊只,以及毫无笑容的牧羊少年面向观画者。
少年率直的眼神渗出劳动的辛苦,同时也映出广大的世界。奥黛莉突然想起巴纳吉林克斯这个名字,心中微妙地痛了一下。他不是奥黛莉喜欢的异性类型,甚至连脸孔都记不太清楚,只有那掌心的触感清晰地留在肌肤上。不是因为大义,也不是因为忠诚,只因为感情的驱使一路跟来。那手掌的主人,与这幅画上牧羊的少年有些神似。那看来乖巧,却又毫无顾虑地追来的眼神
你是谁都没关系,说你需要我。
留在耳边的声音,撼动房间的寂静划过脑中。他在胡说什么啊?到了现在她才感到意外,奥黛莉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对见面没多久,连底细都不知道的人说这种话实在太乱来了,但是那一瞬间,巴纳吉的眼神是认真的。与画中的少年一样,眼神中有追求某些东西的渴望之光。如果不是刻意地说出要划清界线的话,自己也许会被那股光芒吸引。之后他怎么了?有平安地回到学校吗?
需要他吗?
要是有那手掌拉着自己,自己就能马上离开这里了。当奥黛莉心里被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动摇,不自觉地低喃时,门铃宛如斥责她一般地正好响起,让奥黛莉吓了一跳。
她急忙矫正坐姿,说了声请进。原本以为是服务人员来收茶具,但是木门外站的是卡帝亚斯毕斯特。感觉到皮肤因为紧张而紧绷,奥黛莉起身迎接毕斯特家的领袖。
说声打扰了,走进房间的卡帝亚斯,目光先看向桌子。这是为了确认对客人的接待是否有不足之处,受过同样训练的奥黛莉看得出来。他来这里之前应该跟服务人员谈话,确认过用餐的状况。奥黛莉先开口说:十分美味。这是她深知礼节乃守身之铠的条件反射动作,不过露出微笑回答合你胃口就好的卡帝亚斯脸上没有一丝做作。就好像精悍的鹫微微倾首一样,那是一抹让人放下警戒心的微笑。
与你的同伴会合的地点,变更为墨瓦腊泥加这里了。
促请奥黛莉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位置的卡帝亚斯,把手上的笔记型个人终端放在桌上接着说:应该马上就会到了。等到工作结束,我就会让你们见面,请忍耐一下。
这等于是宣告他没有意思中止交易。虽然已经预想到了,不过一旦成为现实,她还是掩饰不了自己的失望,可以请您重新考虑吗?发出的声音是颤抖的。看着两手在桌子下紧握的奥黛莉,卡帝亚斯只是沉默不语。
这是为什么?我听说拉普拉斯之盒是为毕斯特财团带来繁荣的生命线。却要把那样的东西托付给我们
因为就算财团的繁荣继续,世界却完全**,就无法挽回了。
这是她意料外的话。看着卡帝亚斯毫无动摇的眼神,奥黛莉将他的话重复一遍:世界,**?
和平与安定是不耐保存的东西。偶尔不送进新鲜的风,马上便会**。
您是指,战争可以让世界活性化吗?
卡帝亚斯的瞳孔动了一下,笑容从嘴角消失了。这话似乎说中了。理解到这一点的脑中突然变热,奥黛莉直视着卡帝亚斯的脸。
我生在战争之中,看着战争长大,也看着许多将兵为了守护我而死。
卡帝亚斯视线微微往下垂,淡淡地说:我想也是。那沉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对只能这样活着之人的共鸣,也像是对自己的同情。奥黛莉感觉到心情往下沉,但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那实在是非常惨烈。会期待从其中诞生什么,正是沉浸于和平之人的傲慢。
那么,你是否定自己的组织吗?
我没有否定。可是弗尔伏朗托是危险的男人。如果把拉普拉斯之盒交给他的话,又会有许多人死去。
弗尔伏朗托。是被人称为红色彗星夏亚阿兹那布尔再世的男人吧!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眼中充满动摇。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奥黛莉低下了头。看着她一段时间后,卡帝亚斯慢慢地起身,走到面对黑暗的庭院的窗边。
没有他的存在,带袖的无法成长到军事组织的水准。这是你做不到的。
这点我承认,可是
她不认为急速成长为军事组织是最好的方法。就算要改变现况,也有不同改变法。虽然真要说出口的话,也不过就是如此。这样的自觉让奥黛莉说不出口。她非常清楚以自己的立场否定战争、否定军队有多矛盾。不过这不重要,她只想说目前的走向很危险,却没办法说明是什么危险。一想要正确地说明自己的直觉或感觉,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种焦虑感以及对自己无力的烦躁感汇成漩涡旋转,让她只能干坐在这里的身体颤抖。要是有不需话语,就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思维的方法的话
你是聪明人,也有与立场相对应的责任感,不过还太年轻了。我了解你的心情,然而这样是无法说服人的,除非你成为真正的新人类。
短暂的沉默过后,卡帝亚斯说。但比起一语中的的谏言,奥黛莉更在意新人类这个词,她抬起头看向卡帝亚斯。
您相信吗?那个
希望是必须的。然而为了让希望延续,有时也必须流血。
卡帝亚斯正面承受奥黛莉的视线回答,他锐利的眼神里藏有暗淡的光芒。奥黛莉直觉到这男人是故意的。
看的不是眼前的得失,卡帝亚斯是看着更大的某些事物而行动的。他相信某些自己还看不到的东西,而打算开启禁忌之盒。这理解中并没有不快,奥黛莉心情轻松许多。她甚至觉得光是看到这眼神,来到这里就已经有价值了。
请回去吧。要是接收盒子的人是如你所担心的那种人,那么无论如何盒子都不会打开。
这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有动过手脚。那可是匹悍马啊。
嘴角上扬,卡帝亚斯对桌上的笔记型个人终端做了简单的操作后,把荧幕转过来。奥黛莉看到映在上面的东西,不觉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
通往盒子的路标,或者该说是钥匙
接着叫出数张图片,卡帝亚斯说道。奥黛莉现在才想到,他的瞳孔颜色与画中的牧羊少年很像。
※
嗳,你就是巴纳吉对吧?巴纳吉林克斯。
毫无顾忌凑上脸来的女孩,口中飘散着酒精的味道。巴纳吉自觉他的脸变僵了,不过仍然低声回答:是啊。
我有听说今天早上的事喔你偷了迷你MS,坠落在公园对吧?好厉害喔,说说是什么感觉嘛。
带着迷濛的眼神,女孩把手往坐在沙发上的巴纳吉大腿一放,并且将曝露的肩膀靠过来。虽然从穿着坦克背心的胸口可以看到**,不过巴纳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是无心地看着长了明显黑斑的肌肤,心中想着:近距离看起来不太清洁。灌了一口杯子里的可乐,稍微调整了一下坐的位置,巴纳吉连眼神都没有转过去地回答:没有什么好说的。哇真杀。好酷喔!女孩子的尖叫声,与充斥在宽广客厅中的高分贝音乐相乘,刺激着耳朵。
你不是乖,而是摆酷啊。
怎么啦,艾丝塔。你跟他已经变成朋友了?
配合音乐摆动腰肢的红发女孩,在名叫艾丝塔的女孩所在的另一侧坐下。反作用力使得可乐洒了一些出来,不过红发的女孩看起来毫不在意,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巴纳吉。被两个女孩夹在中间的巴纳吉,缩着身子喝着不想喝的可乐。他感到厌烦。不管是红着脸的女孩们,还是紧贴在手腕上的体温,以及节拍很快的音乐,甚至是沉积在空虚的噪音与人群的闷气之中,只能漫然地消磨时间的自己
眼前有十多位男女喧闹着,配合音乐摇摆身体,喝着含有酒精的饮料。虽然只是啤酒,或是威士忌透可乐之类的东西,不过已经够让十几岁的未成年人恍神了。好像也有人使用合法药物,厨房柜台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名金发女孩眼神不太对劲。聚在阳台的人抽着烟,门户紧闭的房间里也漏出烟雾。那闻起来比香烟更黏腻的味道,恐怕是**之类的东西。
听说私立学校的人平常表现得很好,所以一乱起来就很夸张,现在看来的确没错。要是这家的主人,米寇特的双亲看到这种惨状必定会翻白眼,不过幸好他们与小儿子一起出去旅行了。也因此,当刚才米寇特的双亲打电话回来时,所有人都屏气看着她的背影。
今天米诺夫斯基粒子的电波干扰很严重,与他们去旅行的殖民卫星的通话马上就结束了,不过态度冷静地报告家中一切平安的米寇特毫无一丝困惑。看到她放下电话的同时吐出舌头,接受所有人的欢呼那样子,会让人怀疑她是已经习惯做这种事的轻浮女孩。尊敬身为工厂厂长的父亲,出入工专还不犹豫的爽朗女孩,从那一瞬间开始在巴纳吉心中变成了别的生物。习惯现场的气氛,与两、三名女孩在家庭吧台的柜台里傻笑的拓也,现在看起来也只是群聚在这间房间里,令人不快的种子之一。
这也不是巴纳吉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在全体住宿制的工专里,随便找一个人的房间开起类似派对的聚会算是家常便饭,就算不能像拓也那样百分之百融入,平常的巴纳吉也有自信可以尽量配合周遭的气氛。不是因为对手是私立学校的不同人种;不只这场派对,昨天以前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埋没在日常之中,然而现在这些时间看起来却都褪了色。他感觉到原本虽然有点不顺,不过转起来没有问题的齿轮,从今天早上开始不合,现在已经完全卡住了。是这些事让巴纳吉焦虑、烦躁,不应该把错推到周围的人身上巴纳吉还没有失去这样思考的理性。
所以他张开看不见的防御壁,彻底当朵壁上花,不过那些灌了酒精而松弛的脑袋似乎体会不到他的用意。被有如暴风的节拍以及令人不快的体温包围,巴纳吉感到心中累积的压力不断地上升。果然不该来的有一部分的自己在督促自己快点离开这里,也有一部分的自己发出警告要是走掉的话,真的会无处可归。最后,心中只剩下自责的念头:为什么要夹着尾巴逃回来?
是因为会毁掉自己的未来?还是因为被回了那句不需要?自己对将来明明就没有明确的愿景,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受人需要的力量,是自己的狡诈迫使她说出那样的话
你在我们学校还挺有名的喔!说是有个满可爱的男孩子在工专。
后来挤进身边的女孩看着巴纳吉的眼睛说道。因酒精而湿润的瞳孔,松弛得令人怀疑是不是戳一下就会崩解。想起那坚毅的翡翠绿瞳孔,巴纳吉感觉两者不像同样身为人类的眼神,不过他对产生这种感觉的自己感到不愉快而保持沉默。
你是转学生吧?之前待在哪一座殖民卫星?
名为艾丝塔的女孩,将戴着手链的手放在巴纳吉的膝上。闻着她那混有披萨味及酒味的气息,巴纳吉对自己说:这就是日常生活。在私立学校有名,这可是好消息啊。适当地搭话,在让学生生活不至于贫乏的程度下与她们来往吧。然后珍惜玩够本的错觉,成为数万名亚纳海姆公司的员工之一。这就是你害怕会毁掉的将来。
他想起故乡。走错路的人们,下场就是那样。母亲不是也常常说吗,要他成为了解平凡人生有多么伟大的大人可是,面对心中不断涌出的话语,巴纳吉反驳了。每当母亲如此教导我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脱节。就好像被蒙起眼睛,从某些东西旁边被带离。而今天,那蒙眼布似乎滑开了一点。所以他一瞬间看到之前看不到的,不会感觉到脱节的世界。在意志坚定的翡翠色瞳孔后,在独角兽的织锦画,以及有独角兽之角的MS身后。
他感到呼吸困难。继续待在这儿会不能呼吸;回去吧。那么,要到哪里才能呼吸?你的栖身之所在哪里?这声音与重低音的节拍混杂在一起,与女孩尖锐的声音相乘。不要那么安静,开口说些话嘛。啊,你该不会有女朋友了?真了不起,这么安分啊~喂,艾丝塔,他杯子空了,快帮他倒。
(****043)
别管我!
窒息的恐惧感,直接转化为高分贝的音量爆发出来。而因为他同时站了起来,正想倒饮料的艾丝塔的手被他顺势撞开,掉落地板的瓶子撞上桌脚,碎了一地。加上两位女孩一起发出尖叫,周围的目光集中在巴纳吉身上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知道是哪一个傻瓜很好心地关掉了音乐,使得客厅的气氛糟糕到无法挽回。艾丝塔开始撇嘴啜泣,另一个女孩冷冷地看着巴纳吉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听见别的声音接着冒出来,那家伙是谁啊?感觉真差。再看到几个男人的眼神变得险恶的巴纳吉,低头看向艾丝塔。他想要向她道歉,不过看到她不去收拾破掉的瓶子,而像小婴儿一样哭泣的样子,心中又充满了感到歉意真是愚蠢的想法。随你去哭吧,他想着。
所以我才说不要叫工专的人来。
有人这么说。巴纳吉装作没听到,不过家庭吧台里传出威吓的声音:嗄?是谁说这句话的!背对见他剑拔弩张的模样而起身的女孩子们,拓也从柜台里探出身子瞪着全场。
喂,巴纳吉!快道歉!
在越来越险恶的气氛之中,米寇特穿出人墙叫着。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搞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在意旁人的眼光。这句话使巴纳吉最后的理性也被赶跑,一言不发地离开现场。
喂,巴纳吉!拓也叫着自己,不过他无视呼喊离开客厅。米寇特的家在大楼的最上面两层,爬上室内的楼梯就会走到屋顶的庭院。巴纳吉爬上那楼梯前往屋顶的理由,只是因为楼梯口比玄关近一点。总之他有必要尽早出去外面,替阻塞的肺部送进空气。
大楼是亚纳海姆公司所有的,环绕着支撑人工太阳的柱子根部建造。与直达上空人工太阳的巨大支柱比起来,感觉好像只是根部贴着一点点建筑物,不过建筑的高度有十层高,而且有越往上层离心重力越低的特征。在客厅所在地的九楼还感觉不出程度的差异,不过在十楼接近0.9G,到了屋顶重力更低。
先不管低重力可以防止老化、促进健康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不过以富裕阶层为销售对象的大楼大多会以此为基准做隔间。米寇特的家也不例外,在低重力的楼层有寝室与健身房,不过这对喝了酒的那些人来说是最好的游乐场。斜眼看了看放着震耳音乐在健身房大吵大闹的少年们,巴纳吉赶往屋顶。途中,他突然在意起外面的状况,从楼梯间的窗户看向地面。
跟想像的一样,轿车型的高级电动车驻守在大楼的玄关前。有皮制座椅,还有最高级的音响、冰箱,连冰葡萄酒都有的毕斯特财团轿车。把自己从蜗牛送到工专之后,就像保镳一样缠着不放,令人讨厌的车。虽然身处低重力,巴纳吉却觉得心情变得沉重,发出啧的一声离开了窗边。
理事长指示我们要保护你的安全坐在轿车上,两名散发出猎犬的精悍与规矩的西装男性,完全不接受其他的逻辑。就算对他们说你们很烦,给我回去,他们没有主人的命令也不会有动作吧。卡帝亚斯毕斯特,那个权力像空气一样环绕在身上,妄自尊大的大人。一想到现在还逃不出他的掌心,就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巴纳吉三阶当两阶地爬上楼梯。在屋顶的楼梯间拥抱的情侣,仿佛在心里骂他电灯泡般从他身边经过。
喔所以那些人在监视啊。
米寇特透过楼梯扶手的间隔看着楼下的轿车,一边如此一说道。她的背影说着,她虽然了解事情经过了,不过还没有原谅他。巴纳吉把双手cha进外套口袋:
派那么显眼的车来,根本是在惹人嫌嘛!
他嘟着嘴巴说,然后把视线避到耸立在背后的人工太阳支柱。耸立在屋顶的中心,穿过云层直达三公里以上高度的支柱,从途中融入黑暗之中,成为遮住星空的影子。当然,那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在对侧内壁点亮的街灯所造出的星空。
支柱以一定间距设置在内壁的各个地区,支撑着纵贯殖民卫星的人工太阳不,人工太阳的柱子位在中心轴的无重力带,因此应该说是固定着比较正确。大楼的屋顶像年轮一样绕着根部,每个区域用矮树墙隔开,让所有人能够随自己的意思做分配。以米寇特的家为例,其中一半是泳池、一半是家庭菜园。
在这像是切开的年轮的屋顶一角,米寇特与拓也已经向他问话问了足足有十分多钟。这故事有很多令人不愿回顾、难以启齿的地方,不过面对正在气头上的两人,他也没有能力去粉饰内容,巴纳吉只有实话实说。果然心里话说出来会比较好过;面对在派对中途离席来探望他状况的两人,几乎爆发的内心压力也多少沉静下来。想起那位叫艾丝塔的女孩,巴纳吉内心也觉得对她过意不去结果他的心烦似乎也只有这种程度。这么一想,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突然失去现实感,只剩下穿透掌心的空虚感。
不过啊,真棒。卡帝亚斯理事长可是财界的大人物吧。他是怎么样的人?
即使如此,拓也开口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又让巴纳吉不愉快,觉得这家伙完全没搞懂状况。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大人,看起来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罢了。巴纳吉用僵硬的声音回答。嗯,因为他还不是普通了不起的关系吧。拓也打着哈欠说。
可是,也因为这样,你丢下了那个叫奥黛莉的女孩,所以你也只能老实认输了。
米寇特的话中带刺,令巴纳吉一下子喘不过气。什么啊巴纳吉硬挤出声音,米寇特放开扶手转过身来:
忸忸怩怩的,还迁怒到我朋友身上,真是没男子气概。既然这么在意的话,现在就去把她抢回来啊,傻瓜。
巴纳吉找不到话可以回。不等他反应,米寇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间。巴纳吉脑中马上浮现女孩子大概都会这么想吧的理解,不过还是出声了:哪有这么简单!空虚的kang议被米寇特的背影弹开,掉落游泳池的水面而四散不见。
不要生气,她那是在吃醋。
看着米寇特穿过楼梯间的门,拓也开口了。听到意料之外的话,巴纳吉反问:嗄?你在说什么?
你也挺迟钝的。算了,别在意,那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啊?
可能会被开除啊。毕竟米寇特是工厂厂长的女儿,看她那样子,可没有吃过苦。跟我们不一样。
拓也边打嗝边说着。虽然酒精使他满脸通红,不过他的眼神看起来比平常来得清醒。
只要乖乖地熬到毕业,就可以成为亚纳海姆的正式员工了。这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好机会。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而搞砸了。
微温的风吹着茶色的头发,拓也的侧脸看着殖民卫星的夜景这么说着。这一瞬间,巴纳吉突然感到:啊,这家伙已经是大人了,而说不出话。他感到与拓也之间,出现了从某些角度来说,比米寇特隔绝得更彻底的墙壁,同时也感觉到周遭的世界离自己远去。
自从遇到奥黛莉伯恩之后便忘掉的那股熟悉的感觉脱节的感觉。巴纳吉感到胸口疼痛、呼吸困难,而把视线从拓也的侧脸移开。靠上扶手,眼神移向街灯及电动车的光芒所画出的几何学图案。财团的轿车停在与刚才看到时一样的地方不动。
巴纳吉紧握扶手,仰望巨大支柱后方,月球那一侧的气密壁。白天的扩张工程使得气密壁变得更远,几乎被厚厚的空气层与云层所包覆,没有办法看到通往蜗牛的闸门。
※
下午七点,等待的人准时现身。
欢迎来到墨瓦腊泥加。我是毕斯特财团领袖,卡帝亚斯毕斯特。
走出电梯的一行人,大概没有预料到会是领导人亲自迎接吧。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不过卡帝亚斯注意到四个人之中,只有满脸胡子的男人早一步从震惊中恢复,并且探视四周的状况。
这个男人就是船长,带袖的所派来的搬运工首脑吗?他正在确认之时,那布满硬胡须的嘴巴动了,我是葛兰雪的船长,斯贝洛亚辛尼曼。同时伸出他关节很醒目的手。卡帝亚斯也握住他的手,很清楚地判断出这是经过一番磨练的军人之手,不然就是曾经历过长期的俘虏生活。
居然是领导人亲自出迎,令我们万分惊惶。
这可是寄托着财团的命运。不能假手于人。
互相注视对方眼神交谈之后,辛尼曼从老旧的皮外套口袋中拿出亲笔信。看到上面有摩纳罕巴哈罗与弗尔伏朗托的签名,卡帝亚斯看着与辛尼曼同行的三名男子,开口问:
全都到齐了吗?辛尼曼眉毛都没动一下:
有几个人留在船上。或者要列名单
不,不用了。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她有关的反应,卡帝亚斯给他的第一评价是不好对付的男人,同时把亲笔信交给站在背后的贾尔。请,我来带路。卡帝亚斯对一行人投以微笑,带头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位于墨瓦腊泥加回转居住区的办公栋,有便于行走的离心重力作用着。如同办公室一般毫无装饰的装潢,与同样位于居住区内的毕斯特豪宅比起来简直像是不一样的世界,不过就安全措施这点来说无可挑剔。虽然到这里就要接受好几重检查,但对手可是带袖的送来的精锐,卡帝亚斯压根不会去想要招待他们去豪宅休息。
也因为她的关系,使得他们互相疑神疑鬼的。所以卡帝亚斯改变会面地点,以期确保安全。他看了一下跟在背后的贾尔,用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问:港口的状况如何?贾尔的高大身躯立刻跟上,低声回答:没有问题。
出船外的人员也回到船上了。虽然不清楚船内的状况,不过应该是为了预防万一在待命着。
这是为了监视葛兰雪而守在港口的连络人员的报告。下船找她的人员也回到船上了也就是说,辛尼曼确信她在这里。为了预防万一而待命中的,是埋葬隆德贝尔巡逻小队的MS吧。打算看对方的态度,决定在哪个时机把她还给对方的卡帝亚斯,将注意力放在背后的辛尼曼等人身上。此时,贾尔突然问:要把保护那名少年的警备人员叫回来吗?这个问题让卡帝亚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既然带袖的的追兵已经回到船上了,就没有必要再派人保护巴纳吉林克斯。再等一下吧,没人能保证殖民卫星里没有他们的协助者。侧眼看着贾尔听到这句话,无言地点了一下他的光头,卡帝亚斯在记忆中追寻几小时前擦身而过的少年面孔。
对自己明知道总有一天得见面,却一直以工作为藉口拖到现在的虚伪加以嘲笑,而偏偏在今天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张素有因缘的面孔想起那比照片要来得成熟的脸,卡帝亚斯在心中苦笑,想着自己一定被讨厌了吧,居然能说出那么死板的话。这就是男人的粗心吧。不管累积多少经验、得到多么强的力量,在那一瞬间都会变得无力。感觉被与自己相近的眼神看穿一切,而感到害怕
在清场之后的办公大楼走廊下,安静得只有数人份的脚步声。在前往准备好的房间,开始进行决定财团命运的这一小段时间中,卡帝亚斯一直在面对着自己人生的疙瘩。
※
下午七点四分,米诺夫斯基粒子所引发的电波干扰从一小时前开始加剧,现在连对物感应器都被*扰了。沙波亚处于潜在太阳电池板背面的吉拉祖鲁驾驶舱里头,完成了不知是第几次的重置作业。
就算让系统重开机,对物感应器还是没有恢复。沙波亚瞪着全是杂讯的感应器视窗,用力地敲击线性座椅的控制面板。只是单纯的电波干扰,居然会让对物感应器失灵,这一定有问题。对物感应器,就算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已达战斗浓度,还是可以侦测半径二十公里才对。虽然这在宇宙中是可以在一瞬间拉近的距离,不过在这样的监视任务中很重要。而它会无法使用,只有可能是米诺夫斯基粒子的浓度增加,或是感应器的防护装置故障了。
真是的,都是因为用便宜货的关系!
除非刻意散布,否则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没有理由上升到可以让感应器失灵。沙波亚完全以为原因是后者,自言自语抱怨了起来。虽然不完全,不过带袖的还是有足以称为军事组织的规模,也可以像这样使用新型的MS,不过资金方面有很大的问题。大半装备都是由旧军队沿用下来的,补给品也不能算是充足。虽然是新型MS,吉拉祖鲁却依然使用armlaycer式的球型操纵杆,这也是为了沿用旧型机的OS。明明这东西因为很容易让手掌脱离操纵杆而颇受恶评,联邦军早就已经不用了。
就是因为处于这样的状况,所以才对毕斯特财团奇怪的要求寄予一丝希望,没想到在交易要开始之际,感应器居然故障了。沙波亚把注意力集中在四方展开的小型监视器的影像上。既然这样,只能靠光学感应器的影像情报也就是自己的眼睛。透过全景式荧幕环视比实景亮的CG星空,正打算吸一口软管式包装的咖啡时,白色的光芒从视野中闪过。
迷你MS?不,不对。
以迷你MS来说喷射光太强了。为了观察发出光芒的漂浮岩块,沙波亚轻踩一下踏板。小型监视器的性能没办法观察,让机体稍微往前移,用主监视器去看比较快。慎重地移动操纵杆,沙波亚让潜伏在结构材缝隙中的吉拉祖鲁移动到电池板的凸起端。机体的头部从电池板的背后伸出来的瞬间,突然有巨大的物体从头上掠过,接近警报响彻驾驶舱。
什么!?
他立刻把头缩起来,机械臂伸手去碰挂在腰部的光束机枪。一架背后有喷射机组的MS从吉拉祖鲁的头上飞过。距离不到一百公尺,似乎处于惯性飞行中,推进器没有闪。不需要用CG去跟资料做比照,沙波亚观察了从超近距离擦身而过的机体细部构造。
光束步枪保持在随时开火位置,看来缓慢移动的中蓝色(MediumBlue)机体。以直线条构成的人型,是地球联邦军的可变式MS。比对结果是RGZ-95,听说集中配发在隆德贝尔的敌机
居然这么近!
他全身直冒汗,心跳也突然变快。一方面在内心骂自己眼睛在看哪里,同时用驾驶员的眼光观察巧妙地接近的敌机。沙波亚手伸向通讯用的控制器。不管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多高,在二十公里距离内都可以传送声音。必须在被敌机发现前回报葛兰雪,然后不管要战要逃,都必须考虑下一步要怎么走。不过在他快要碰到控制面板时,他的指尖冻住了。
漂在周边的岩块飞出一架又一架闪着喷射光的MS。他们出现在小型监视器的画面中,然后散往四面八方,以包围工业七号的方式散布。RGZ-95四架、RGM-89两架,光是确认的机体便有六架。沙波亚看到其中一架掠过小型监视器的连接线,在吉拉祖鲁的上方定位,心情跟着陷入绝望。
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训练。这些MS,是慢慢提升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躲在宇宙漂浮物的后头潜进来的。这必然是作战行动而且还是以几乎一个中队的战力为前锋,包围殖民卫星的大规模作战行动。既然布下这么多架,可以想见后援部队也在进军中,而更后面可能还有舰队待命。一定是有确实的情报,有敌人确定存在的根据,才会动用这种规模的战力。
被耍阴了。虽然沙波亚几乎如此确定,不过却迟迟没碰通讯控制器的面板。与自己的距离只隔着一道太阳能电池板的RGZ-95,只要它还在这里,就无法进行无线通讯。现在由于太阳能发电的微波加上米诺夫斯基粒子,得以隐藏吉拉祖鲁的热源,但只要进行无线通讯,自己的存在就会被敌人发现,然后立刻被测出电波发信的方位,不管怎么逃都会成为光束步枪下的牺牲品。
要先出手吗?放在球型操纵杆上的手指显得僵硬,沙波亚自问自答:不行。就算打下眼前这一架,也会被其他敌机围剿。这只是告诉敌人带袖的正在潜伏中上让葛兰雪陷入危机。就算连络上了,要是失去脱逃的机会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该怎么办?就在他不断重复同样的思考之际,因惯性而流动的敌机经过头上,沙波亚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放在球型操纵杆上的手指使力,吉拉祖鲁扣住光束机枪扳机的机械手动了一下。大概是敌机的脚尖勾到小型监视器的线,视窗上的画面出现杂讯。
不要发现啊。沙波亚交握住颤抖的双手,向从来没有相信过的神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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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莉妲感觉到沙波亚的紧张了。更正确地说,是从滞留在殖民卫星内外大量的人群中,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高涨。
在葛兰雪的机库甲板,被固定架固定住的刹帝利驾驶舱内,玛莉妲透过厚实的装甲听到沙波亚的气息,同时感觉到冷得令人感觉刺痛的复数思绪逼进。搭载于机体上的精神感应装置让感应波增幅,她有感性扩大的自觉,不过直刺进毛孔的寒冷与电力的回馈感不同,而是更鲜明,如同无数蛇类穿进皮肤下蠕动,生理上的不快感。
在那寒冷的不快感之中,混着她认识的体温,让她得知恐惧的沙波亚思绪位于何处。玛莉妲脱掉太空衣的头盔,将自己的感觉解放至四方。穿过殖民卫星居民所放出的繁杂思绪,接收从外面直冲进来的思绪,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
敌人来了!
这不是暧昧的预感。玛莉妲开启刹帝利的反应炉,紧握住球型操纵杆。刹帝利的单眼发出光芒,机体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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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不是给我们拉普拉斯之盒本体,而是给我们开盒的钥匙?
他不打算全盘相信辛尼曼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在那历经磨练、粗线条的军人外表下,隐藏着精打细算的内心。一边喝着混白兰地的红茶,卡帝亚斯回答:是的,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是不懂。辛尼曼抓抓头,回答的表情满是疑惑。
因为,毕竟我们连拉普拉斯之盒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的辛尼曼背后,站着一名看起来像是保镳,金色短发的男性。自称布拉特史克尔的男人,没有依招呼坐上沙发,正与其他两人一同射出警戒的眼光。当然,卡帝亚斯的背后也有贾尔与他的部下们不着痕迹地注意着布拉特他们的举动。隔着桌子构成危险的相似构图的男人们,正是这间接待室中互相猜疑的具现。双方沉默,连眼神都没有交集,却又非常在意对方的存在
在这间除了观叶植物之外连一张画都没有,非常单调的接待室会面约五分钟。这名叫做辛尼曼的男人还没有真正开口,眼神也飘忽不定。卡帝亚斯觉得在这状况下,他也不想公开自己的底牌。他想看这名难以对付的男人本质如何,真正的眼神是什么样子。
不过,带袖的高层也认同盒子的价值,派你这样的好手过来了。
把些微的焦虑随着红茶一起喝下,卡帝亚斯挥了记轻刺拳。辛尼曼的脸皮露出机械式的苦笑说道:
我只是跑腿的。由我们组织的现况来说,是不会让跑腿的人担任重要任务的。
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隐藏着浅黑色的光芒。卡帝亚斯才心想X从耍且嫉墓饷⒙砩舷В聊崧裂笱蟮匕驯晨吭谏撤⑸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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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饵吊在那里时,是不会有闲情去详查的。会不禁一口咬住不放。所以,要是里面有毒,或是牵着钓钩的话
笑容从辛尼曼脸皮上消失,眼神再次透露出光芒。在挨了一记借力使力之后,又遭遇这记奇袭,让卡帝亚斯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上头会很失望吧。辛尼曼笑了笑,那股连背后的贾尔都因而摆出应对架式的杀气瞬间消失。不过,就算这样,面对知名的毕斯特财团,我们也不能怎么样。
那笑脸看起来吃过不少苦,也有点自卑感,不过他的眼神已没有笑意。要是打什么鬼主意,我会杀了你他眼中的光芒这么说道。这就是这男人的眼神,辛尼曼这名亡**人的本质。卡帝亚斯嘲笑着被反咬一口的自己,嘴角露出一抹笑。这样就好,这样我也可以进入主题了
船长,你相信新人类的存在吗?
把红茶杯放回桌上,卡帝亚斯说道。辛尼曼那坚如磐石的眼神动摇:这个嘛他的语气带有疑虑。
身处战场时,我是有感觉到过只能这么解释的力量。
那不想正面回答的暧昧态度,让他的胡子脸看起来亲切许多。得到报了一箭之仇的满足感,卡帝亚斯笑道:力量啊。不愧是感受过的人所说的话。
宇宙世纪首屈一指的政治思想家,吉翁戴昆所提倡的新人类理论。那的确是力量没错。上宇宙的人类,为了适应广大的空间而引发自己的潜在能力。扩大认知能力、直觉力、洞察能力,可以让自己与其他人毫无误解,互相理解。这是人类的革新新型态(Newtype)的人类的胚胎期。所以人类必须离开地球这个摇篮。宇宙居民应该自觉到自己是次世代人类的基础,在宇宙深渊中找出未来然后,那场战争发生了。
疑惑从辛尼曼的眼神中消失。回看他慎重的眼神后,卡帝亚斯继续说着:
一年战争。宣布宇宙居民独立的吉翁公国,与地球联邦正面冲突的那场战争主导战争的,是暗杀了吉翁戴昆,坐上公王位置的萨比家,不过吉翁之名却成为国名而流传。不只是名字,吉翁主义的核心思想也传遍世人。可以说就算战争结束了,联邦也一直畏惧着这股看不见的力量。告发残留在地球上那些特权阶级的力量,让如同弃民的宇宙居民觉醒的力量。同时还是逆转地球与宇宙的权力斗争,有可能颠覆联邦持续百年的支配体系的力量。
这十几年,联邦专注于与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战斗。流放可能是新人类的人物,禁止新人类相关思想的书籍出版。另一方面虽然造了新人类研究所这种公立机构,不过那是疯狂科学家的人体实验场。只不过是抽出新人类作为兵器的那一面,进而生产人工强化过的驾驶员。
他看到辛尼曼的扑克脸产生些微动摇。他那已亡的国家,比联邦早一步制造了新人类用的兵器精神感应装置。如果人工附加新人类能力的研究有进展的话,也许他也看过人体实验的实际例子。卡帝亚斯的眼神往下移,当作没看见辛尼曼的动摇。
这过度的压迫使得军阀得以抬头,也引发了格利普斯战役这场内乱。加上两次新吉翁战争联邦虽然异常疲惫,不过只要学术上没有对新人类的存在加以确实的定义,联邦有着可以获得最后胜利的强力伙伴,你知道是什么吗?
时间吗?辛尼曼立刻回答;这男人果然敏锐。没错。卡帝亚斯露出微笑。
人心很容易改变,大众非常健忘。疑似新人类的人的确存在。可是他们只有使用那如同超能力者般的预测能力,以杰出驾驶员的身分记在历史之中。以吉翁戴昆那不带误解而相互理解的定义来说,他们是最扯不上关系的一群人。总是只追求结果的大众,对于只能展现可能性的新人类已经感到厌倦。新人类这名词变得跟击坠王同义,现在只有战记电影跟小说会提到。对像样的政治家跟学者来说,这甚至是禁语。
更何况,这也不是在这种场面该认真讨论的话题。卡帝亚斯从辛尼曼的表情感觉到他急着听结论,张开用红茶润过的嘴继续说:
吉翁主义就这样失去内容,宇宙居民要求自治权的运动也荒废了。就好像旧世纪的资本社会战胜**一样,地球联邦封杀了吉翁思想这瓶毒药。可是,接下来呢?只剩名为安定的闭塞。宇宙居民的阶级斗争没有得到整顿便消散了,联邦政府继续着坚固的支配体系。在吉翁共和国于宇宙世纪0100年时交还自治权之后,人们会连吉翁之名都忘记吧。
你们想在事态演变成这样之前起事,而我们对于这样的未来也感受不到魅力
长话说完,卡帝亚斯喝光了剩下的红茶。一动也不动看向自己的辛尼曼,突然低下头,颤动肩膀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演变成仰头大笑的声音响彻室内。在布拉特他们露出一丝疑惑表情时,辛尼曼愉快地说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双方的利害一致啊。并拍了一下膝盖。
所以,要对宁静的水面丢入石块这就是毕斯特财团托交拉普拉斯之盒给我们的真正目的吗?
充满笑意的眼神中,闪现一股带有杀气的光芒。而卡帝亚斯报以微笑当作回答。
不过,这样好吗?把拉普拉斯之盒交给我们的话,财团可能会失去与联邦政府的共生关系。
商业行为总是伴随着风险的。
的确。你交给我们的东西不管是盒子还是钥匙,上头夹带着发信器,进而抓出我们据点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这可是免费赠与的。要是不相信,请尽管回去。
别生气,以前的人不是也这么说过吗?不用钱的东西最恐怖。
虽然露出放松戒心的微笑,其实却以更加坚硬的表皮覆盖全身;卡帝亚斯再次体会到这男人真难对付,看着辛尼曼的眼睛。
我是不认为身为毕斯特财团领袖之人,会帮忙演这种猴戏。不过做这种工作总是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而且我曾经这样捡回一条命,所以想改也改不掉。
说话虽然粗俗,不过锐利的眼神直视而来。我不相信这单纯是商业行为,给我说真话。是这意思吧?卡帝亚斯嘴角露出微笑,说:
你是聪明人,也很有胆识。
这无疑是真心话。多谢夸奖。辛尼曼也直率回答。
可是,我不能在这里全盘托出。毕竟这可是危险的东西。
既然是拥有可以颠覆联邦之力的东西,这也没错
我不是看着脚边这么说的。这是事实,那东西有改变未来的力量。
辛尼曼眯起眼睛,站在背后的布拉特等人也浮现紧张的表情。由于提到最重要的未知事项,盒子的内容,感觉到他们绷紧神经,卡帝亚斯慎重地继续说:
不,应该说它有力量取回原本应有的未来。可是,这不是什么人都能控制的。要是弄错用法,它可是有毁灭全世界的魔力。
所以,总之先给我们钥匙试一试是这个意思?
人要相信别人是很难的。只有行动与结果,可以证明其人的资质。要是你们有能辨识世界之理的力量最好。
辨识世界之理的力量简直像新人类一样。
辛尼曼如同在确认自己说了什么话一般慢慢说道。好答案,卡帝亚斯回以肯定的微笑。
反过来说,如果是只坚持一件事的狭隘主义者,是不会看到盒子的内容的。
辛尼曼呼了一口气:一件事是指?这个嘛,好比说卡帝亚斯摸摸下巴,接着看向辛尼曼的双眼:
吉翁的再兴。
眉毛的抖动,是他唯一的反应;辛尼曼把瞬间膨胀的感情压在表皮下,姑且报以无言。卡帝亚斯也闭口。双方互相窥探对方眼底的沉默降临接待室。
下一句话,将会决定这男人的价值。卡帝亚斯等待着辛尼曼的反应,却因为电话声突然响起而让他在内心失望地咂舌。看见辛尼曼的注意力转向电话,自己也只好跟着把眼光移向那边。
现在打来这间房间的电话,不会是小事。卡帝亚斯保持平静,看着接电话的贾尔背影。贾尔看来没有被动摇,不过挂上电话转向自己的脸庞却透露出硬压下来的紧张神色。卡帝亚斯向辛尼曼打声招呼之后离席,在房间的一角与贾尔凑着脸说话。
司令部区块打来的。隆德贝尔的船要求停靠在墨瓦腊泥加。
来了吗。心中一方面早有准备、一方面却又觉得怎么可能。隐藏骚乱的心情,卡帝亚斯平静地问:什么事?据说是基于反恐特别法要求临检。贾尔低声说道。
我已经指示,要求对方与亚纳海姆总公司连络,不过对方的态度强硬。MS队似乎已经包围了殖民卫星。
与军方的连络呢?
正在进行
不过不能期待。同是曾经吃过联邦军大锅饭的人,他可以了解贾尔心中的危机感。这进展与动作之快,绝对不是可以私下解决的事件。联邦军平时拖着肥大的身躯,连动个一台车都有繁杂的手续了,不过只要高层的脚步一致的话,行动会变得迅速,以原有的组织力发挥令人惊讶的执行力。当然,此时所指的高层,不单单是组织内的上级机关,而是退休后打算改当议员的将官以及支援其参选的中央议会议员,还有在支援议员的同时,也在军用品竞标上得到将官帮助的企业领导阶层。这三股势力交织成无形的利害调整机构,而那总体,便是所谓的高层。
问题是,自己理应是高层的重要构成单位,却无法完全察觉到隆德贝尔这次的行动。卡帝亚斯稍微转头,看向辛尼曼的状况。留在港口的船似乎传来讯息,他正在听携带式对讲机的报告。他们也察觉到隆德贝尔接近了吗?一瞬间,他怀疑是不是这些人引来敌人,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被跟踪,但是要是没有高层事先讲好,联邦的船只不会找毕斯特财团的麻烦。
可恶的玛莎
他眼前浮现嫁去亚纳海姆电子公司的会长一族,卡拜因家的亲妹妹的脸。年纪与自己差六岁的她,曾经毫无畏惧地说:既然人生献给了政略婚姻,那么女人也有权大玩权力游戏。高层运作军方,阻止盒子交付的思虑,一定与那女人脱不了关系。
要怎么处理?
贾尔问道。卡帝亚斯正打算回应,却被其他的声音打断。这也是你的游戏之一吗?辛尼曼单手拿着对讲机,闪现微弱光芒的眼睛往这边看。
没有这种预定计划。我还想问是不是你们被跟踪了,不过这样不会有交集。
我有同感,人要相信别人真是困难的事。
连表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辛尼曼没有表情地说着。对他们来说,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只觉得财团与军方是共犯。看到布拉特充满杀气的脸色,贾尔也想向前一步。察觉他的心思的卡帝亚斯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双方的行动。双方现在起争执没有好处。他想叫大家冷静,却因为突然发生的震动倒吸了一口气。
轰几乎听不到的重低音在远处回响,放在桌上的茶杯颤抖着。摇动地板、摇动墙壁,甚至摇动空气的震动;这绝不是局部性的震动,而是传遍整座殖民卫星的冲击,让这艘墨瓦腊泥加产生共振。
恐怕是爆炸所引发的冲击他不自觉看了一下天花板,再看向辛尼曼。对方的眼神说,这真是不幸的相逢。同时他举起右手的对讲机,把天线的凸起朝向这边。很明显地那不是普通的对讲机,面对这最糟的命运,卡帝亚斯只能紧握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