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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2.(1 / 2)

 2.

宇宙世纪0079,一月十日。这一天,天塌下来了。透过吉翁公**的手,有颗殖民卫星掉到了地球上。

为了将地球联邦的命运比作没落于旧世纪的霸权国家,这次的行动被命名为不列颠作战。这颗砸在地球上的殖民卫星是吉翁独立战争在同月三日爆发后,所做的第一次总结。从宣战开始仅仅经过三秒,事前展开好阵势的公**舰队便同时发动攻击,并且即刻歼灭了三处SIDE。联邦军则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侵袭而显得兵荒马乱。冷眼旁观急欲纠合战力的敌手,公**着手于自军的搬运作业。他们搬运的正是做为炸弹的殖民卫星。

建设于地球与月球的重力均衡点拉格朗日点的殖民卫星,只要在运行速度上稍有增减,就会脱离原有的均衡点。公**在选作炸弹的SIDE2伊菲修岛上头装了核脉冲引擎。经过数小时的喷射,SIDE2的运行速度被抵销,结果便是让殖民卫星闯出原先的正规轨道,并开始进行白由落体运动。

成为重力俘虏的殖民卫星必须花上五天多,才会绕着月球运行完半圈,而后坠落地球。理所当然地,联邦军倾注了全力要阻止此等事态发生,但依旧未能攻克伴随殖民卫星而来的公**舰队。对于当时还不知道MS的存在,就连米诺夫斯基粒子的战术性运用都显生疏的联邦军来说,比敌军多出三倍以上的战力优势并没有派上用场。

在一只眼睛的萨克群守候下,殖民卫星的庞然巨体触及大气层。只要让全长三十公里、直径六公里以上的圆筒,以及随附其上的三块巨大反射镜竖立起来,这样的铁块要突破大气层绝非难事。因为摩擦热而烤得热烫的殖民卫星化作质量甚钜的火球,使得大气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剥落的外壁变成灼热的流星雨降临在地,而殖民卫星本身则是沿着黑压压地满布于天空的烽烟轨迹,刻划下它破坏的足迹。

对联邦军来说尚称幸运的是,因为数目间的攻防,殖民卫星有出现损耗。在最初的预定中,殖民卫星是会直击联邦军位于南美贾布罗的本部才对,但它从非洲上空闯进大气层后没过多久,就在空中分解了。殖民卫星的框体断成三大块,一块掉到澳洲、一块掉到太平洋上、还有一块则是掉到了北美。以结果而言,贾布罗躲过了一劫,而联邦军也保住了在之后展开反攻的大本营,然而殖民卫星砸到地球上的惨祸却不是这样就能缓和下来的。

殖民卫星在变成大质量炸弹之后,据说其威力可以换算成中世纪时让日本都市化为火海的核子武器广岛型原子弹的二百万倍左右。断成三块的碎片中,最大的一块落到了澳洲,它是以秒速十一公里的速度冲撞向雪梨的。殖民卫星铺天盖地掉下来的模样,都被当地与邻近都市的摄影机拍下来,后世的人们也才得以知晓天塌下来了的恐怖瞬间。碎片坠地的冲击使得雪梨在瞬间消灭,这股冲击贯穿进十公里厚的地壳,随后使空前地造成了规模九.五级的大地震,而这还只是开场。这场大地震在墨尔本留下震度九级的观测纪录,也撼动了整块澳洲大陆,透过造山运动喷出的熔岩更造成大陆东岸的形状大幅改变。澳洲大陆有百分之十六陷进海里,总面积也有三分之一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这仅是殖民卫星掉下来之后,所造成的一次伤害的一部分而已。毕竟在坠落的瞬间,殖民卫星甚至也影响到了地球整体的运行,使地球每小时的自转速度变得比原先快上一.二秒。

尽管没有落得与澳洲大陆一样产生地壳变动的下场,北美大陆的板块也毁灭了四分之一。掉到太平洋上的碎片则引起了大海啸,就连印度洋沿岸都因此出现极为惨重的灾情。殖民卫星通过并掉进大气层时的冲击波与海啸交互作用之下,使得有史以来首度出现的大规模暴风在全球肆虐,也让地球的居民陷入混乱。倘若有世界末日,大概就是这副景象吧。

海啸与暴风蹂躏了地球全土一个礼拜以上,异常的气象在之后六年也一直未显平缓。过去南极圈偏低的气温因为这场灾害而一口气攀升,除了让全世界的海平面升高之外,海流异常所造成的气候变动更促使'湿地带兴沙漠地带扩大。疾病的流行与难民引起的暴动,都在战后持续了好几年。有一种说法指出,据估计己达二十亿人的死者、下落不明者,其实一直到现在都还无法把握到正确的人数。

从开战的一月三日算起,刚好经过一周。让吉翁独立战争有个轰轰烈烈序幕的一周战争,尽管破坏贾布罗本部的用意是失败了,仍为公**带来足以将战争持续一年的战果。在这之后,又经历了堪称人类史上最大规模舰队战的鲁姆战役,公**开始对地球进行侵攻作战。他们以设置于北美纽约的地球军事本部为中心,逐步于全世界扩展本身的版图。

尘埃喷涌至大气上层,而后又化作流星雨降临到地面上;昂首阔步于大地的,则是独眼的巨人们。这副光景究竟让地球的居民产生了什么样的印象,其实并不难想见。常识与价值观都与自己相异的恶魔正在侵袭地球他们所进行的破坏,是出生于大地的人类无法想像出来的。就这点来想,在地球居民眼中,侵略自己家园的军队简直就像是外星人吧。

以国力而言,吉翁公国与地球联邦有百倍的差距,面对这样的对手,吉翁公国能选择的战略不算多。弃民政策曾是宇宙移民史的一部分,独立自治的诉求一直以来被联邦践踏,移民至宇宙的居民过的是刻苦的生活。这些都是事实。即使承认行为本身还有量情的余地,吉翁仍是史上最凶残的杀戮集团,这项难以抹灭的事实将会留于历史。

战后,吉翁的残党再度实行了砸下殖民卫星的作战。三年前用作矿物资源卫星的月神五号掉在西藏拉萨,如愿摧毁了当时联邦政府的首府。在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所招致的惨剧、深深刻入地球居民心中的创伤面前,宇宙居民的主张和立场都被模糊了。如今,为数众多的悬浮微粒仍滞留于虚空,血一般为西沉太阳染红的地球天空正是人类心境的写照

生长茂密的群树覆盖住头顶,也遮去了漂浮于上的云与天。

沿路的树木各自伸展出枝头,茂盛程度甚至也让绿叶长到了车道之上。无穷无尽延伸下去的绿色回廊是那么的耀眼,米妮瓦将脸贴到车窗上,观赏车外的风景。长有白色与粉红色花朵的是山茱萸,从檞寄生上头垂下藤蔓的应该是野葛吧?尽管上空还能看到殖民卫星坠落时所留下的爪痕,这里仍保留有南美特有的植被。在温暖气候以及流于平缓低地的小河孕育下,含有丰富水气的众花群绿在阳光底下都显得生气蓬勃。

在亚特兰大海军航空基地结束了防疫检查之后,米妮瓦坐上这台礼车造型的电动车已过了一小时半。即使四处都还遗留着战灾的痕迹,亚特兰大的街景依然保留有大都市的景观,而那些都是老早之前就已行经眼底的景象了。现在呈现在米妮瓦眼前的,是一条蛇行于森林中的窄道。从穿越了有着玉蜀黍田连绵至地平线的地段之后,对向车道就连一台车都没有出现过,而零星散布的农家与民家也消失踪影已久。说不定,这里已经是马瑟纳斯家的的私有土地了。将茂密苍郁的树木联想到划清界线的墙壁,米妮瓦窥视起坐在旁边的利迪脸庞。

没有将日光放在流动于窗外的绿荫,利迪寡言的脸孔只朝着正面。就和搭乘德尔塔普拉斯冲进大气层时差不多沉默不,比那还要再紧绷才对;而坐在利迪斜对面的罗南,也是一语不发地闭紧了嘴,完全没有打算抬起投在在笔记型电脑上的目光。若提到在车上交会过的话语,也只有妈妈呢?、她在瑞士的疗养院两句。剩下的,就只有沉重而令人难受的寂静横越于他们之间而已。

这个场合并不适合随便谈论近况,米妮瓦也了解利迪一直以来不想去面对家的立场,但眼前的状况却让她觉得,两位男性若是完全没关系的外人的话还比较轻松。这一股怪消沉的沉默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出了社会之后,彼此反而比陌生人更会注意到对方的缺陷,为了避免冲突,两个人只好做出一道隔阂难道父子关系就是这样的吗?对于在懂事前便已失去双亲的米妮瓦来说,这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她忍住自己的叹息,并把目光移回了窗外。绿色的回廊逐渐褪去浓度,开展于橡树丛那端的草原一映入眼底,都铎王朝样式的广大宅邸便纳入了众人的视野。

玄关带着一种希腊神殿的风格,还施有哥林特式的装饰,而主屋自左右连接着三层楼建筑的外观,看起来则和在墨瓦腊泥加所见的毕斯特财团宅邸相去不远。两栋房子都散发着历经岁月的分量,绽放出一股从根本上就与吉翁的复古风情相异的存在感,不过,弥漫在眼前这栋房屋的冷漠空气又是怎么回事呢?既深又久地扎根于这湿润的大地,它看起来不会为任何人所动。对于居住在此的特权不做掩饰也不做彰显,它看起来也像是不发一语地在进行威吓,要外人对其低头。到现在还无法习惯1G重力的身体忽然窜上一股寒意,米妮瓦将一裹在女用罩衫下的手在胸前抱紧。

对宇宙之类的完全不以为意,就只是固执地守护着旧世纪传统的宅第,以及居住于其中的特权阶级的人们。哪会有与人彼此了解的余地呢

你知道飘的故事吗?

利迪突然开口,而米妮瓦则根本没有好好想过就点了头。米妮瓦没读过那本书,但她知道那是中世纪时的古典文学之一,还曾改编成电影。利迪将视线挪到了窗外,并为米妮瓦做起说明:这一带就是那篇故事的舞台。温暖的气候、肥沃的大地,以及富甲一方的农园主人。这些繁荣都是由非洲掳来的黑奴所支撑起来的。

从膝上的笔记型电脑抬起脸,罗南隔着老花眼镜把目光微微移了过来。利迪面向窗口的脸丝毫没有移动,他继续用带有自嘲口吻的声音说道:真是讽刺,对吧?

宇宙移民政策的始作俑者,也就是移民问题评议会的议长,竟然会住在靠奴隶制度建立起来的南美。

此处的繁荣与复兴,都是靠压榨宇宙居民而来的物资才得以成市的连小孩都能听懂的风凉话让车内的空气更显沉重,利迪不与罗南对上目光便闭起了嘴。罗南从鼻子里呼出一阵不知是否为叹息的声音,跟着又把脸转回笔记型电脑上。来回看了带着同样表情的两名男性,米妮瓦重新体会一股难以自处的心情,她把视线移到色泽开始带有红晕的西方天空上。

穿过设在橡树丛之间的大门之后,礼车开进了宅邸的中庭。几乎同一时间,螺旋桨的声音也行经头顶,飞过上空的直升机机影烙进了米妮瓦的视网膜。它们没道理会返航到基地。为了警戒是否有新吉翁的游击部队意图将她夺回,这些直升机理应会通宵在此巡逻才对。除了在有机枪枪身挺出于机首的武装直升机之外,还有几名警卫正潜伏于宅邸周围只为接纳自己这项异物,米妮瓦感觉到森林里静静地散发着一股肃杀之隽,一边也抬头仰望近在眼前的马瑟纳斯宅邸。玄关前的三角屋顶上的鸟类雕刻装饰,她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那原来是货真价实的黑兀鹰。

家中的格调是否能搬上台面,要靠管家的素质来决定。就这一点而言,管家来到停车处迎接的身段,已经证明了马瑟纳斯家的格调并非虚有其表。

您回来了。对着深深行礼问候的老管家,利迪回应:好久不见了呢,杜瓦雍。利迪的脸从抵达地球后一直紧绷着,直到这时候,才总算缓和了一点。被称作杜瓦雍的管家短时间内都只是低着头,不是很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连米妮瓦都从他颤抖的肩膀体会到一股感慨的情绪。狐假虎威的管家很常见,可以为了侍奉的家人打从心里流泪的管家却不多。心里明明有所感,他却不会擅自闯进雇主的私生活,还能保留有一定的距离并且中规中矩地随侍在家人身旁。作用于他们之间的,是顶级家庭与顶级管家间才会有的磁力。

穿过拱门状的玄关后,可以看到的是挑空的大厅,由二楼窗户照进来的斜阳正反射于洁净光亮的地板上。和外观看到的一样,房屋内部的格局与宽敞度和毕斯特宅邸并无太大差异。米妮瓦虽然是在失势军人的城寨被人扶养长大的,但她住的官邸要说是皇宫仍不为过。此处的格局倒不至于让她感到畏怯,但历经漫长岁月的梁柱、墙壁以及家具等物,还是产生了一股会使外人为之却步的氛围。

不同于古老而洗练的毕斯特宅邸,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在诉说着本身的历史,让人感觉到一种顽固地在抗拒变化的窒息感。在这个家长大的利迪,大概也体会到相同的感觉吧?甩开这种充斥于室内的空气,米妮瓦的视线未曾停留在任何东西上,她只是追着持续走进内部的背影。米妮瓦穿过了位于大厅左侧的门,经过可供十人同席的餐桌,也就是餐厅,他们来到通往房屋深处的走廊。那里是一条左右墙上挂有图画装饰的画廊,在光度调暗的照明之下,画工精细到几乎要让人以为是照片的肖像画就那样排成了一列,等着众人的参访。

看了第一张画之后,米妮瓦停下脚步。画中人的肤色看起来混有复数人种的血缘,还长有一对热情与理性参半的褐色眼睛,那是位年约六十的男性。米妮瓦虽然在历史课看过这张脸几次,不过,要是像这样重新审视一遍,与利迪倒也有几分神似。这位是里卡德马瑟纳斯。联邦政府的第一任首相。罗南开口做了说明,米妮瓦只是一语不发地继续仰望着那幅肖像画。

那边的则是第三任首相乔治马瑟纳斯。他是我的曾祖父。在以历史为题材的电影中或著作当中,他都被人昵称为小里卡德就是了。

微微一笑,罗南用目光为一直排到走廊深处的肖像画做介绍。第一任的里卡德不幸地遭到暗杀,但马瑟纳斯家的人仍然世世代代都位居于政府的要职。地球联邦政府的历史,也是我们家族的历史。我们家族的宿命,就是要成为国家的栋梁应该可以这样说。

话中并无自负或造作,这是阵只将事实陈述出来的声音。阴暗的走廊在这时出现了一阵凉意,米妮瓦甚至看到不会说话的肖像画也因此而发起抖,透过这番话,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这间宅子所散发的威压感究竟源自何方。

体现出联邦的历史,马瑟纳斯家的先祖们在这条时空回廊中排成一列。就是这些人。

这群联邦的守门人正因为自己这个异物的入侵而绷紧了神经。他们从上到下地瞪视着敌对国家所遗忘的遗物,并将近于恶意的波动压迫过来

他们就是靠着那种工作,才能够生存到现在。

利迪开口。米妮瓦回过了神,然后看向他的脸。

将第一任首相连官邸一起炸掉的凶手,是被指为反对联邦制的分离主义者没错,但事实如何却没有人能知道。也有人说、因为开明且奉行理想主义的首相会碍事,所以政府的保守势力才是最后主使。这和中世纪某个美丽国总统受到暗杀的理由是一样的。

仰望肖像画的侧脸透露出一股险恶,作为一族的末裔,同时也是叛逆之子的利迪在时空回廊展现了自己的存在。将闷声噤目的罗南置之一旁,利迪以僵硬的声音继续说道:

(****091)

官邸的爆炸恐怖攻击拉普拉斯事件对于联邦来说,是个将分离主义者一举扫清的好藉口。那时的口号是这么喊的:那时口号是这么喊的:要记住拉普拉斯的悲剧,别原谅卑劣的恐怖分子。可悲的分离主义者随后立刻被歼灭,联邦政府也肃清了地球上的纷争。在这段期间,我们马瑟纳斯家又做过什么?我们向暗杀第一任首相的保守势力靠拢,免去了让整个家族被排除掉的危机。在副首相临时就任第二任首相之后,得到国民压倒性支持的小里卡德当选为第三任首相,更把身为杀父仇人的恐怖分子彻底斩草除根。这些都是编造出来的美事,以及编造出来的英雄。往后马瑟纳斯家的这些人则是

你还不住口!

尖锐的一喝摇撼了时空回廊,也打断利迪跟着要出口的话。肖像画们屏息守候在旁,当他们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末裔时,罗南将冷峻的视线投注到了沉默下来的利迪身上。

你想说,世界是靠阴谋在运转的是吗?你无聊的书读太多了。政治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是逃走的你不知道的。

利迪一句话也不说地背向了对方目光,他的脸庞看起来的确只像个顽固的孩子。孩子在和父亲撒娇,然后遭到斥责现在的状况说不定就是这样。米妮瓦小姐。当米妮瓦漫无目标地这么思索时,罗南的目光看向了她。米妮瓦则是略带慌张地回望对方。

即使详细过程等一下才会聊到,我仍然该对你只身到此的勇气表示敬意。我愿意赌上本身名誉做出最大的努力,绝不让你遭受不当的对待。

真挚,却又锐利的目光蕴含于罗南双眼,这道目光让米妮瓦受压迫的胸口悸动了起来。能听到你这样讲,我很高兴。用着合乎立场的声音回应,米妮瓦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容。

不幸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期望事情在谈过之后能往积极的方向发展。为此我也会不惜余力地付出。

米妮瓦一瞬间是想回以笑容,但罗南突然垂下脸,并且别开了视线。但是,只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先明白。对方继续说下去的声音,让米妮瓦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即使是联邦政府,也绝不是坚而不摧的磐石。我们马瑟纳斯家的人世世代代都必须守护联邦,并且为其奉献。这与吉翁这个国家体现在你身上是一样的。

但我们没能做到。罗南的说词中夹有如此的苦闷,划清界线的空虚感使他的胸口冷了下来。爸爸利迪发出犹疑的声音,但罗南不看他的脸,只是将眼光遥遥地投注到排列于阴暗中的肖像画。

联邦还年轻。出生还未满一百五十年,是个不成熟的国家。没有人来没有人来守护它是不行的。

就连在战时,吉翁的占领军都放弃要接收马瑟纳斯家,由此可见,这间办公室多极具历史价值的陈设。办公桌是从上上一代就在用的,与订作的书橱是同一年代的家具,它们都已历经了一个世纪。而在殖民卫星坠落时掉下来的吊灯,也特地找来了制造年份相同的零件来修复,直到现今都还吊在天花板上发着光。

在小孩的眼中,办公室和相连的书斋都像是塞满世界秘密的神秘空间这个房间的大小是这样的吗?环顾了边长各为七公尺的室内,利迪先是惊讶于室内与记忆中印象的落差,然后才回想起来,自己的确和办公室生疏到这种程度。这个结论让利迪苦笑了出来。

小时候自己曾出入过办公室几次,还坐在父亲膝盖上听着伟大祖先的故事,曾几何时,却变得再也不接近这里了。原因之一是自己长到了不会坐在人家膝上的岁数,而继承下祖父地盘的父亲,也以上议院议员的身分开始奔波繁忙。不过,最大的理由还是父亲分分刻刻都按照行程来动作,把利迪本身和家人的存在都封闭在外的关系。

父亲几乎一整年都是在达卡的议员会馆度过,回到家乡之后又得四处游走,去巩固后援会的人脉、处理陈情、出席接踵而至的派对、或是为游说而旅行。对于投资了各种基金,还必须兼顾家族企业营运的中央议会议员来说,家人不过是帮忙为世间风评做担保的人质而已。父亲之所以会接纳自己与米妮瓦,也只是为了这么思索之后,利迪发觉白己的脑袋又差点激动起来,他轻轻摇头,甩去了这些无益的思考。

冷静下来。在心中这么压抑,利迪重新坐正于接待来容的沙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自己却开口顶撞父亲,使得立场也跟着恶化了。与其让亲族的丑闻浮上台面,不如先对其怀柔,再来判断是否有利用于政治的价值父亲的行动从最初便已计算周到,正因为利迪了解对方个性如此,才会策划了这一步险着。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个家的气氛感到烦躁,也没有权力去批判父亲。毕竟于此时此地,就连利迪本身都在依循着家里的传统,设法要以顾及政治立场的身段来处事。

时间是下午四点半。米妮瓦正在客房休息。指示自己到这间办公室等他的父亲,现在应该还在跟军方和评议会进行连络吧,他们八成会利用这段空档协议出善后的对策。首先要确保米妮瓦的安全,并向上级直诉参谋本部对于拉普拉斯之盒的图谋。悬而未决的事塞满了脑袋,利迪一边反刍着这些,一边则想着自己该如何来应对。这时候,唐突响起的敲门声让他吓得肩膀一颤。

父亲没道理会敲门。直到利迪想通这一点,说道失礼了的杜瓦雍已经开了门。擦得光亮的皮鞋不发声响地挪步于绒毯,杜瓦雍将咖啡杯摆在接待桌上。闻到由咖啡壶倒出的咖啡芬芳,利迪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他重新仰望几乎可说是身代父职的老管家。谢谢。利迪才这么开口,杜瓦雍便垂下了白发梳得服服贴贴的头,发出哽咽的声音说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真讨厌。你讲话都变成老人家的语气了。

我的确是老了哪,彻彻底底的老了。您不知道,老爷他这次担了多少的心

老爸他也会担心?

当然哪,毕竟家里的长男是在军中担任驾驶员。每次我听到新闻上的动乱,也都提心吊胆的。

拿下了眼镜,以手帕迅速擦过眼角的杜瓦雍一边说道。你讲得太夸张了啦!尽管嘴上这样回话,被人戳中了三年份对家里的不闻不问,利迪的胸口仍不会平静到哪去。他以咖啡就口,避免对此多做发言。会吗?杜瓦雍皱缩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潮。

利迪少爷,我只在这儿跟您说,老爷他身体的状况其实并不是很好。

还是心脏的毛病吗?

是啊。好像是因为再度迁都到达卡之类的事,这三年来,老爷都没有好好休息利迪少爷,我往后的日子也不多了,能不能请您回家里来呢?

这是出于利迪意料外的一番话。他用手调整了制服的领口,刻意不去看杜瓦雍微微发热着的眼眶。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是逾越本分的,但老身我这辈子只求您这一次。请您帮帮老爷

浪荡子回家啦?

一道完全不同的声音忽然抛到室内,让利迪与杜瓦雍同时将头转向门口。手还放在推开的门上,那名女性留着一头修剪整齐的闪亮金发,脸上正露出带有恶作剧味道的笑容。

姊!你也在啊?

当然啰。和某人不一样,我可是把这里当自己家的。

一面回以不好判断是否真的有意讽刺的话语,辛希亚马瑟纳斯走进办公室。瞥了一眼迅速退下身的杜瓦雍之后,辛希亚坐到沙发上,这也让就要站起身的利迪再度坐回自己的位置。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一边说着,她用两手揪住了利迪的头。如此的身段,以及光是露脸便足以让在场空气彻底转变的天生丰采,眼前的女性肯定是与利迪差了六岁的姊姊。喔?你好像变得比较骨感了呢!面对这么开口的辛希亚,利迪回道:姊你才是呢,有闲阶级的夫人已经当得有模有样了。话里一半是他老实的感想,一半则是怀念的心情,利迪把视线从眼前的面孔别开了。

辛希亚从小就被誉为才色兼备的佳人,于内于外都是众人公认的社交界之花,而在另一方面,她还拥有着比人更严苛一倍而且先进的习气。辛希亚从学生时代便已取得各式各样的执照,尽管周围的声音都认为她不是个会安居于室的人物,毕业后这位千金却让所有人跌破眼镜,干脆地答应了父亲所安排的相亲。之所以会这么做,据她本人的说法是因为我证明出自己能够办到,所以已经心满意足了的样子,但一名女性愿意舍弃掉人生中要多少有多少的选项,并且投身进血缘社会,心里的想法自然没有那么容易道尽。不知道是不是让政治的毒素染上了身,母亲的人生有泰半花费在来往自宅与疗养院,对于作为妻子或为人母都未能尽责的母亲,辛希亚是反感的。历经只因姓名与外貌就会被人吹捧的青少年时期,身为人姊的忧郁与反骨性格反而显得更根深柢固。虽然肯定是上述的种种环节重合在一起,才造成如此的结果,但辛希亚依旧未改本色,还保有心中的自由阔达;她就是这样的一名女性。

利迪之所以能够离开家里,姊姊与姊夫这对新的支柱也占了很人的比重。体面地穿着礼服,化着妆的脸上还散发有香水气味的辛希亚,已经名副其实地成了马瑟纳斯家的女人。对于逃离家里的利迪而言,姊姊的存在不知道该说是过于耀眼,或是让人感到寂寞,总之,无法坦然与对方面对面就是他的真心话。或许是从某些地方察觉到这种心理,辛希亚认真瞧起弟弟坐立难安的脸,开口讲出锐利的一句:是杜瓦雍哭着求你对吧?要你回家里来。

你都在一旁听到了吗?

果然没错。就和我猜的一样。

在贼贼笑起的辛希亚背后、杜瓦雍垂下了恐惧的脸。这也表示,父亲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让辛希亚随口推测都能说中的地步了吗?利迪感觉到胸口戳进一股冷意。不过啊,利迪。你可以考虑看看吗?辛希亚跟着说出的话语,又让他握紧了摆在膝盖上的手。

讲到继承,派崔克姊夫不是正在学吗?我听说他马上就要出马参加地方选举

也对啦。我会来这里,也是为了那件事在做准备。就是要和老公一起在地方上绕嘛。可是,就算派崔克是入赘的,他终究不是马瑟纳斯家的人喔。

辛希亚如此断定的声音,和父亲的形象重叠在一起。真让人感到意外。你居然会这样讲朝着站起身的利迪,辛希亚耸肩回道:只要一头栽到政治的世界里,就算不想也会变成这样嘛!

就因为个性是那个样子,爸爸也不会对别人讲出来,可是他的确是这样希望的。如果就这样让派崔克继承下家业,马瑟纳斯家守护了百年以上的地盘就会混进其他的血缘。老实说,派崔克也不是块政治家的料哪。只要你肯回来的话

我也不是那块料啦!

家中的空气,那种令人不愉快的阴沉感会缠到自己身上。利迪发出撇清的声音,并把脸背过了辛希亚。

如果可以让新的血统来继承地盘,家里的空气也会跟着产生交替。姊你也不喜欢吧?这种阴沉的气氛

利迪当然不是不懂辛希亚所想说的。姊夫生作地方有力企业的次子,如今则入赘于马瑟纳斯家,担任父亲的第一秘书,而这样的他与野心之类的字眼却可说是缘份浅薄。提到竞争的话,大概也只能把姊夫和体育竞赛想在一起,于好于坏,他都是个好好先生。姊夫人畜无害的性格是适合入赘的,利迪明白他做为政治家一族的后继者并不称头,更了解白己就是在这层认知下还逃出家里,并且不闲不问。如此出乎意料的发展,应该也对父亲的心脏造成了负担吧,但利迪又能如何?就连原本活得自由豁达的姊姊都受到了感染,理所当然地开始将传统和血缘之类的字眼挂在嘴上。利迪根本拿家里这种阴沉的空气没办法。

忽然展颜一笑,辛希亚轻轻戳利迪的额头,说:你一点都没变呢!这阵可以实际感受到亲人温暖的声音,此时听来却令利迪心痛,他将无法正视对方的目光一直投在地板上。

我问你,那女孩是叫什么名字?

咦?

我是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啦。长得很可爱不是吗?她是什么人?

第二次的出其不意,使得利迪的心脏跟着噗通作响。辛希亚以及杜瓦雍,都不知道他这次突然返乡的理由。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包围家里的众多视线,还有远远传来的直升机螺旋桨声音是代表什么。啊,她是奥黛莉伯恩啦!利迪立刻回答。

她是亚纳海姆大股东的女儿,我和她是在观舰仪式上认识的

伯恩?这名字我倒没听过。

歪过应该默记有百位以上资产家身家详细的脑袋,辛希亚的眉头只皱起一瞬,随即她又扬起嘴角笑了。

哎,就当成是晚一点才享受的乐趣,你们两个的关系我等之后再来问好了。今晚你会住下来吧?

对啊

等一下我会把后援会的那群太太叫来,在这里举办茶会。你就和奥黛莉小姐一起出席吧。

我根本没准备什么能参加派对的衣服啊。

奥黛莉小姐要穿的我会借她。你穿那套军服就OK了。会很叫座喔,对那些有闲阶级的大人们来说。

用手指戳戳利迪胸前的MS徽章,辛希亚转向杜瓦雍那边:拜托你啰,杜瓦雍。好的。我会叫厨师比平常更卖力招待。微笑着回完话,杜瓦雍垂下带有些许苦涩的脸。

只要太太也在的话,一家人就能难得地在餐桌前到齐了

这阵感伤的话语,让辛希亚也露出了混有苦涩的笑容。即使想去抗拒什么,一家人曾在这里共有的十几年岁月还是不会变的吧?利迪的目光先是移到了斜阳照入的窗口,然后便有眼无心地望向挂在墙上做装饰的全家福照片,而后,说着她不在才是幸福的的声音cha进众人,又使利迪的身体为之一僵。

要是让她知道这里的骚动,原本治得好的病也会治不好。

走进敞开着的门口,那人不与其他人交会过目光,便步向了办公桌。一边自觉到松缓下来的胸口瞬时僵硬,利迪重整姿势,并望向父亲的背影。交互看过两人之后,说着这是什么意思?的辛希亚从沙发上站起身。罗南则隔着她的肩膀看向了自己的秘书。

待会我再说明派崔克,麻烦你了。

听到罗南意有所指的声音,站在门口的派崔克也用沉重的表情回了声是。看来已经有人和姊夫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朝转头的利迪轻轻举起手,派崔克露出现阶段所能做到的为难笑容,随后便将视线转向了辛希亚。你先过来似乎是感觉到丈夫催促的声音带有特殊的紧张,辛希亚一面留下有所眷恋的视线,一面回过身。

房间的阴沉感正逐渐提高。电话的声音、秘书的脚步声,以及从达卡传来的耳语渗透进家里,那种感觉下在让波纹隐隐约约地扩散开来。自己就是因为讨厌这种感觉才无法待在家里,一方面再度确认到这点,利迪也接受了自己正是震源的现实,他持续将不语的目光望向父亲。让我们独处一阵子。有急事就交给派崔克。一面对杜瓦雍交代,罗南坐到了办公桌那端。杜瓦雍在回答我了解了之后,便退出了房间,最后留下的则是他关门的声音,于是只有两人的办公室,便在此刻为令人窒息的寂静所包覆。

没想到会在这种形式下和你面对面。

打破这阵寂静,罗南混有叹息地开了口。藏住被先声夺人的动摇,利迪立刻回道:因为我一直都在逃避嘛。对于不小心又用顶撞口气说话的自己,他暗自咂舌。冷静下来。对方是面子在军方也能吃得开的中央议会议员。白己必须放下个人的情感,把该透露的实情传达出去就好。先在就要受对方威压的胸口里咕哝过后,背对窗口的利迪重新直视向罗南。

既然已经扳倒了家里反对的意见进入军队,我本来是没有打算要回来的。但只有这一次,我不得不这么做。您也听说过发生在工业七号的恐怖攻击事件吧?当时我也在场。那件事并没有和新闻所报的一样

我想讲的不是这些。

强硬地打断话锋,罗南直视利迪。并非愤怒,也并非藐视,只让人觉得苦闷的那张脸慢慢垂了下来,罗南重复道:我想讲的不是这此一瞬间,利迪被脚底地板沉沉下陷的错觉所惑,他握紧的拳头也跟着微微发抖。

收到你寄的邮件时,我很吃惊。没想到你竟跟盒子扯上关系

被盒子这个字穿过了胸口、利迪觉得自己该传达出去的话语都在此时云消雾散。罗南则将背靠向皮椅,像是在仰望天空般地,他闭上眼。

就算我先布署好,让你能够马上抽身,最后还是变成了这种结果真的只能想成是诅咒哪。这表示,你终究还是马瑟纳斯家的人。

利迪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就连自己到底是面对谁在说话、也不太能了然于心。爸爸利迪用沙哑的声音低喃。罗南吸了一口气并从椅背起身。他开口:

利迪,你必须知道真相。

注视着利迪的眼睛,罗南以不容置喙的声音说道。背对红色的夕阳,他的表情半已被阴影所遮去。

这个真相,世世代代只传承给马瑟纳斯家的直系男子知道。不管是你的阿姨、姨丈,或是辛希亚与派崔克都不知道。我原本以为,如果你走的是不同的路,就不用跟你说了既然事态变成这样,你已经没何其他的生存之道了。

身体动不了。利迪明明想将这些话当成笑话一笑置之,隐约料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他,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利迪体认到的不只是政治的腐臭,他确实有知觉到某种更为忌讳的存在。没错,所以他才从家里逃了出来。加诸在家族身上的诅咒渐渐发酵,从这个散发着阴沉空气的家里,有某种

救救我们(SAVEUS)。

将交握的手掌抵到额前,罗南低语出这句。他发语的对象并非是神,以这根本不成句的话语为引,罗南的口中开始诉说真实。这段自白来自于一名男性,他从最初就失去了可以求取救赎的神明同时,这个故事也讲述了一个家族注定会成为弑神者的因果。

我不要!

配合着声音叫出的当头,茶杯与浅碟的相撞声在舰长室响起。坐在愕然眨眼的奥特对面,塔克萨中校冷静说道:我并不是在拜托你。

本舰即将抵达拉普拉斯所指定的座标宙域。让独角兽在那里启动的话,便很有可能将新的程式封印解开。我也会与你同行。希望你能将独角兽驾驶到该座标。这是命令。

塔克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地说着,在他旁边,康洛伊少校也抛来不容反驳的视线。从巴纳吉被带离拓也和米寇特身边而来到舰长室之后,约过了数分钟。巴纳吉根本没空闲去品尝舰长自豪的红茶,对方就突然提出了这番要求。因为要延后归港的时程去搜索盒子,他们表示,巴纳吉必须驾驶独角兽来协助调查。先看过一个人倒着红茶的舰长脸庞,再将视线转回始终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ECOAS队长,巴纳吉又抗辩: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

以现状来看,能驾驶独角兽的只有你而已。

只是要把独角兽带过去的话上让其他MS来搬也可以吧?

如果不启动主发电机的话,系统就无法确认状况。非得要有驾驶员搭乘才行。

接连封杀了巴纳吉的反驳后,塔克萨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并且投以看穿对方心思的视线。从塔克萨身上别过日光,巴纳吉用含糊的声音回答:你也有看到吧?那台机体在帛琉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只要坐上那台机胖、就会变得很奇怪。我没自信能将它操纵好,也不想再坐上去了。

可是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还让那架四片翅膀失去反抗能力,也捕获了机体跟驾驶员。这样的战果是相当丰硕的。

战果?你说那是战果!?

注射器的银色细针发着光,就那样cha进玛莉妲痉挛的皮肤被那瞬间的痛觉所牵引,巴纳吉不自觉地放声大吼,而在旁的塔克萨始终保持着冷静。面对巴纳吉的视线毫无动摇,他有条不紊地反问:不然该说成什么?

你还问我该说成什么总而言之,我已经受够了。我又不是军人,应该没有义务要听你们的命令啊!

你的确没有那种义务,却有责任。

想像以外的话语穿进胸口,使得巴纳吉的身体晃了一下。跟在抬起脸的巴纳吉后面,奥特和康洛伊也把中了暗箭般的目光投向了塔克萨。

你已经三度介入了战斗中。而且,是驾驶著名为独角兽的强力武器。若有人是因此而获救的,当然也有人会因此殒命。无关于敌我双方,你已经介入并干涉到众多人的命运。所以你有必要负起这个责任。

这是巴纳吉从未想过的一番话。我要怎么做?直勾勾地回望提问的巴纳吉,塔克萨回答:把事情作到结束。

结束是什么时候,你是要我战斗到死为止吗?还是陪你们玩这种没道理的寻宝游戏玩到最后?

这是你该自己去想的。现在的你,只是想逃避眼前的困难而已。

巴纳吉的胸口之所以会觉得一阵刺痛,或许是因为他心里也认为自己有被对方说中的部分。这不是能够简单承认的事,将日光落在冷掉的红茶上,巴纳吉有口无心地低声问道:塔克萨先生你就没有感到迷惑过吗?

你一直都保持着坚定,完全不会动摇我实在没办法变得像你一样。

巴纳吉无意讽刺对方。靠着刀子般锐利的刚直去划分一切,即使被迫要接受偶然选下的结果,也依然不为所动。先不管巴纳吉自己是否想变成这样子的人,他觉得若能这样处事的话,应该是比较轻松的。干脆让塔克萨这样的人来当驾驶员,独角兽钢弹还更能毫无遗憾地发挥出性能才对。白己对任何事都没有把握,就连区分敌我的方式也领会不到,这样子根本没资格拿起武器。巴纳吉也不觉得自己会想再拿起武器即使这样会让卡帝亚斯,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失望。

微微地抖了眼皮,塔克萨露出把话吞进口的迹象。预测着应该马上会有立场坚决的反驳出现,巴纳吉在这阵不自然的沉默中偷看了对方的脸。康洛伊只短短地窥伺过保持缄默的司令脸孔,跟着便立刻将视线转回巴纳吉身上,并且代为开口:在战场上感到迷惑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只能想着如何去遂行任务。队长也是在履行白己应负的责任。所谓的责任,便是如此。

可是,会有人因此而死吧?是什么样的责任,非得要我去杀人?我没办法像你们一样,可以简简单单地把事情分得那么清楚

任务、义务、责任,这些东西在联邦与新吉翁两边都有,两边都可以解释为正义。心里无处可依,只是保持沉默的话,巴纳吉觉得白己似乎会因为恐惧而崩溃,这样的情绪迫使他一口气将想说的话吼了出口。

怎么会简单!眼看放声驳斥的康洛伊就要站起身,他庞大的身躯让茶几撞出了声响。比打算制止的奥特更早一步,塔克萨按住了康洛伊,并以冷静的声音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起责任的方式。

你现在的状况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该负责的对象就近在眼前。我指的是你那些同学。

一瞬之前的动摇已消失无踪,塔克萨冷酷地继续说道。带着被人冷不防地讲到弱点的心情,巴纳吉挤出声音确认:你是说拓也与米寇特?

即使回到月神二号,他们两人的立场仍然相当微妙。他们的处置方式将会透过我们的报告与心证决定。能够左右这一点的则是你的行动。

你们又想用人质来威胁吗

随你要怎么解读都可以。你处在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立场。你最好先将这点铭记在心,再来选择该怎么行动。

讲完该讲的话之后,塔克萨站起身,康洛伊则跟在他的后头。即使是从制服之上也能看出他们结实的肌肉,两个人的背影就那么从舰长室离去了。巴纳吉吐出累积而上的叹息,并且交握住双手。哎,你也别这么讨厌他们。将手伸向茶杯的奥特这么打了圆场。

他们的立场就是只能那样子讲话。而且,塔克萨中校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不是没感情的机器人喔!

一面以红茶就口,奥特继续说。巴纳吉稍稍抬起头,看起对方的脸。

被命令用单舰攻打帛琉的时候老实说,我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但是哪,塔克萨中校这么说过。他把行动本身看成了救出人质的作战。

巴纳吉听不懂对方是在说什么。面对皱着眉头的巴纳吉,奥特露出微笑道:要救的人质就是你。

我们有欠你人情他还这样讲过。要是没有塔克萨中校的气魄跟主意的话,就不知道事情会变得怎么样了。我不会要你去感谢他,但对他多少有些认同也可以吧?人所该担负的责任,塔克萨中校都很认真地在面对。

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奥特把茶杯摆回了碟子上。没办法马上找到可回应的话,巴纳吉再度低下头。

怎么可能不迷惑呢?我并不是喜欢才多绕这趟路,也不觉得本部的命令是正确的。但是啊,跟这些想法摆在一起,所谓的责任又是另一回事哪

从本部传来了好笑的无线电。要我念给您听吗?

加瑞帝上尉这么说着,从电脑荧幕抬起脸,但当他与来者对上眼的时候,便马上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看来塔克萨是明显地将心情表露在脸上了。为了掩饰被部下读出心思的尴尬,短短说道麻烦你的塔克萨便与康洛伊双双穿过监控室的门口。

是。发讯者,宇宙军特殊作战司令部。收讯者,服勤于拟阿卡马之ECOAS920部队司令。对通告一四三零进行补足。敌方追击之可能性极大,应充分戒备。结束。

被不禁露出笑意的康洛伊牵引,塔克萨的嘴角也上扬了起来。真是段令人惶恐又受用的忠告。听到塔克萨苦笑着说,加瑞帝才露出了宽心的表情。

特地来提醒这种不用说也知道的事是什么用意呢?

应该是有人想阻止我们进行调查吧。某些人打算尽早将拟阿卡马叫回去,好把盒子的钥匙纳入军方的管理下。可是就参谋本部的立场来看,他们也不能完全无视于毕斯特财团的要求哪。

于是就发出了这份派不上用场的警告,要我们依现场的状况做判断,是吗?

只是买个保险罢了。藉此来表示他们有设法阻止过。

塔克萨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但耸起肩说着伤脑筋哪的加瑞帝却没有露出在意的样子。先看过塔克萨的脸色,康洛伊cha进一句:通告就是通告。也将内容告诉729那群人吧!

按照预定,状况会在二三零零开始。两架洛特都能出击吧?

是。我们与729的驾驶员都已经开始听取作战指示了。拟阿卡马队则会派出两架里歇尔。为了以防万一,机体正在实施大气层装备的换装作业。

好。我们在低轨道执行任务的经验也不多。上尉你也去听取这次的作战指示,好让部队间的配合状况能够万全。

咦?一瞬间塔克萨才讶异地将头转到康洛伊的方向,加瑞帝却已回道遵命!并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抱歉哪,经过了以眼神这么说着的康洛伊身旁,加瑞帝走出作为ECOAS指挥所的监控室。果然康洛伊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吗?心情上有一半感觉到扭怩,一半则感谢着老伙伴的用心,塔克萨叹出在舰长室累积出来的一口气。是什么样的责任,非得要我去杀人一边回想起那阵扎进胸口的眼神与声音,塔克萨坐到操控台前面的椅子上。

为了争夺盒子,政府和财团还在角力事情越来越显得蹊跷了。

装成没看见塔克萨丧气的模样,康洛伊一边倒起咖啡,一边说道。塔克萨则从背后听到他的话。

我能了解卡帝亚斯毕斯特想将盒子交给新吉翁的心情。被只顾自身安乐的政治家,以及攀附于既得权益的财团成员围绕在身边的话,的确会让人想将一切摊牌,换个耳根的清静。之所以选上带袖的,单纯是运用消去法求得的结果吧。在想把世界搞得翻天覆地的徒众之中,还保持有接近军队的纪律与组织力的,也只有新吉翁

康洛伊,你还记得在甘泉的作战吗?

打断了对方话锋,塔克萨提起别的话题。将咖啡倒进马克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沉默了一会,康洛伊挤出低沉的声音:我不可能会忘掉。

我一直到现在都还常作这个恶梦哪!梦到殖民卫星开了洞,小孩们的尸体还从洞里飘出来尽管殖民卫星实际上并没有被打穿。

闭上嘴之后,康洛伊动起原本停止动作的手。挥去在停顿下来时随即涌上脑海的记忆,有一股想要早些迎向未来的焦躁从他肩上渗出。在那场作战的时候,塔克萨从洛特车长席看见的那道太空衣背影和对方重合在一起,凶险的记忆碎片也从他脑中满盈而出了。

为了收容于战中、战后剧烈增加的难民,联邦于L2宙域建设了甘泉。那是一处将开放型与密闭型的殖民卫星相连在一起的难民卫星,两种卫星不管是建构方式与直径都互不相同,急就章地建造出的居住环境品质低劣,正可说是宇宙中的贫民区。这种地方要变成**势力的根据地,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在夏亚之乱之际,甘泉作为新吉翁的据点便有发挥其机能。接着,在纷争结束之后,败散的兵员组织起动乱分子,使得甘泉成了策画后续恐怖活动的温床。对当地来说,这样的历程是极其自然的。

SIDE国家主义因夏亚之乱而出现了复燃之兆,为了封锁地球圣域化论批判地球圈的声音,政府自然希望扫荡吉翁的对策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成果。包含进这项因素,使得中央情报局抱持一股不同于平常的热情,将恐怖行动的计划查了个清楚,更派出刚起步没多久的ECOAS做出因应。在甘泉某区的清洁工场腹地内,有栋废弃大楼,恐怖行动的主谋者集团便是集结在该处,而ECOAS也实施了攻坚,并将其一举歼灭。对于恐怖分子无须顾忌人权以及法律的保障,超出法律的罪恶,就该受到超出法律的制裁为了隐而不彰地让**势力接收到联邦政府的讯息,当时采用的是将大楼连恐怖分子一同排除的极端选项,搭乘有塔克萨等ECOAS920成员的洛特便攀附到殖民卫星的外壁。

他们以光束喷灯烧开外壁,并且侵入地层区块的维修通道。将炸弹装设在通过该当大楼正下方的共同管道后,藉由储水槽产生的水蒸气爆炸便能破坏地层,连带促使大楼本身崩塌陷落。问题中心的大楼是一座已经决定要拆除的无人废墟,就独自落脚在新建的清洁工场一隅,无须挂念是否会有人在大白天接近。殖民卫星里更有情报局的工作员在待命,从监视情报的传达到事后收拾,都可说是做好了万全的支援态势。只剩等待恐怖行动的主谋者集团聚集到现场,并让些许电流流经引爆装置而己。狩猎所需的装置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作为目标的恐怖分子开始陆陆续续地集he于大楼,让ECOAS成员了解到事前的情报是无误的只有一点例外,有台校车在这时停到废弃大楼前面,而前往参访工厂的许多儿童也在玄关前下了车。

确认到最后一名目标走进大楼,事情随即在监视班撤收之后发生了。如果那天工厂停车场的客满是一种偶然,校车被诱导到目标大楼所在的空地,也同样是偶然。若是硬要去追究责任的话,尽管事前便已把握会有工厂参观的行程,却没向军方提出报告的情报局的确有过失,但无论如何,潜伏于地下的塔克萨等人都没有理由会知道这些。爆破行动照预定被实施,大楼在瞬间崩塌陷落后,跟着就被吞进了瓦解的地盘中。目标被数十吨的水泥块所压扁,校车也埋进了瓦砾底下。

三十七名儿童中,有三十人当场死亡,在送去的医院中又死了三人。奇迹般存活下来的四人则各自失去掉手与脚,留下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害,其中一人一直到经过将近三年的现在,都还没恢复意识。即使是陷于脑死状态,其双亲仍然无法放弃至今仍在持续长高的骨肉,据说他们每天还是会到医院照顾自己的孩子。

这是陨石冲击所招致的不幸事故,调查委员会如此做出结论。媒体针对突然降临在*童身上的悲剧大书特书,事情始终只有追究到殖民卫星公社的管理责任,没有报导言及大楼内的十几名男女。但在另一方面,这件事与联邦特殊部队有关的传言也似假乱真地散布出来,而ECOAS也在这之后被人冠上了狩猎人类部队(MANHUNTER)的绰号。针对潜在的动乱分子,联邦的讯息确实地发送了出去,更让对方体认到想像以上的恐怖与憎恶。

专门杀人的狩猎人类部队。从暗杀、诱拐、一直到杀害幼儿,它们是一个丑事做尽的特殊组织在这之后,ECOAS的成员又执行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任务,被同属军方的其他军人所鄙视,没有一名队员是心安理得地位过日子的。那是场悲惨的事故。康洛伊低语,塔克萨则无意去上视他的背影。

那是情报局的疏失。我们根本来手无策。

也对。

我们面对的是会把殖民卫星或陨石砸到地球上的一群人。没有先在那里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或许就会有更多的小孩遭到杀害。

是啊为了多数人的安全着想,就不得不去容忍少数的牺牲。

塔克萨用力在交握的手掌上,抱着吞下苦汁的心情,他编织出话语。我们是联邦这个巨大机械装置的零件。零件不会去期望任何事。只要遵从装置全体的决定,去实行被交付的命令就好。直到哪天故障损坏为止

塔克萨突然想起了纳西里的脸。那名担任攻击帛琉的先锋,和整支小队一起阵亡的ECOAS720部队司令。为了那家伙,以及在这场作战中死去的部下们,塔克萨等人必须遂行确保盒子的任务不管在这之后还得付出多少牺牲,让身上扛下更多债。塔克萨告诉自己,他对这件事没有怀疑,也不能有怀疑,然后便吐出了疲惫的叹息。康洛伊递给对方一只冒出热气的马克杯,静静说道:把任务彻底执行完,罪孽跟牺牲也才能得到救赎那个时候,队长您是这么说的。

我相信这句话。

请让我继续相信下去,康洛伊的眼中这么诉说着。把马克杯拿到了胸前,塔克萨看到白己的脸映照在漆黑液体的表面上,忽然,他陷入一种毛骨悚然的不快当中,更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因为在那里有一张男人的脸,他欺骗部下、欺骗自己,就连自己在欺骗人的事情都差点要忘记了。自己是要把这喝进去吗?当手停顿下来的时候,记忆就会跟着涌现,为了逃离这种到死都不会消失的恶梦,自己还要继续把这喝下去吗

或许我是在逃避。

想将马克杯摔下的冲动找到了出口,变成这般的话语吐露而出。康洛伊的眼皮则是为之痉挛了一下。

一直以来,我们都把现实吞进了肚子里。要是不吞,就没办法继续干下去那家伙不一样。他不肯吞,还继续在挣扎。

尽管显露着动摇,却还能直视自己并且质疑原因的那对眼睛。在脑海里反刍起对于那双眼睛的印象,塔克萨一边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唤起了对同一双眼睛的印象,康洛伊低声吐出一句:他还是个孩子。

因为不想受伤害,他把自己关进壳里。那样子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在我看来,我觉得那家伙是在面对现实。

塔克萨感觉到康洛伊咽下了一口气,正说不出话地面对着自己。塔克萨继续把目光放在摇曳的咖啡表面上。

正义会因为时局的风向而产生动摇。为了守护秩序,我们这样的存在是必要的。把这种现实持续吞进肚后,我们自己也变成了现实。但是

坦白问一句,就算杀害小孩也得守住的秩序又是什么?为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孩子剪指甲时,家长所怀抱的悲愤、还有将根本还没开始的人生终结掉的罪孽,人都无法去偿清或弥补,因为人并不是神明。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得到回报,也没有人会因此获救。尽管明白这些道理,却还是扼杀着白己,持续地说这是不得已的,如此不是只会让自己渐渐成为真正的零件吗?

吞下现实,然后持续将自身一点一点地分段出卖,从这层意义来看,自己这些人肯定也是关在名为大人的壳里,而成了无知的生物。一边叹息,一边窥伺变得沉重的心底,塔克萨自失于阴郁而沉默的时光内。闭上眼,并且低声说道我不会说这是没办法的事的康洛伊,则是缓慢地搅动起这段沉默的空档。

世界恒有改善的余地。也会有抗拒现实,并且想要逐步改变世上的天才存在吧。但为了让他们能对未来进行思索,还需要有人背负起名为现在的时间,继续走下去。得去背负的,就是我们这群不幸与现实同化的无趣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这样说不像自己的作风,康洛伊微微笑了。有着背负现实并支撑世界的人存在的话,也会有人抗拒现实,并把希望放在看不见的未来。简约说来,也就是均衡的问题吗?如此领会的心中稍微变得宽慰,塔克萨总算有意抬起头了。抱歉,我了解了。塔克萨微笑回道之后,康洛伊则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地耸了肩。

时,家长所怀抱的悲愤、还有将根本还没开始的人生终结掉的罪孽,人都无法去偿清或弥补,因为人并不是神明。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得到回报,也没有人会因此获救。尽管明白这些道理,却还是扼杀着白己,持续地说这是不得已的,如此不是只会让自己渐渐成为真正的零件吗?

吞下现实,然后持续将自身一点一点地分段出卖,从这层意义来看,自己这些人肯定也是关在名为大人的壳里,而成了无知的生物。一边叹息一边窥伺变得沉重的塔克萨自失于阴郁而沉默的时光内。闭上眼,并且低声说道我不会说这是没办法的事的康洛伊,则是缓慢地搅动起这段沉默的空档。

世界恒有改善的余地。也会有抗拒现实,并且想要逐步改变世上的天才存在吧。但为了让他们能对未来进行思索,还需要有人背负起名为现在的时间,继续走下去。得去背负的,就是我们这群不幸与现实同化的无趣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在白嘲这样说不像自己的作风,康洛伊微微笑了。有着背负现实并支撑世界的人存在的话,也会有人抗拒现实,并把希望放在看不见的未来。简约说来,也就是均衡的问题吗?如此领会的心中稍微变得宽慰,塔克萨总算有意抬起头了。抱歉,我了解了。一塔克萨微笑回道之后,康洛伊则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地耸了肩。

自己己经做出了太多部队司令不该有的言行举止。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无益又无可救药地说着丧气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塔克萨不希望被纳西里嘲笑。把视线从背对白己的康洛伊挪开,塔克萨将拳头抵在额上,藉比重新灌注精神。还有,我讲错了一件事。这么抛来的声音,又让塔克萨感到意外。

我相信的,并不是队长您说的话,而是队长您这个人。请您顺从本身的想法来行动。我们会自己跟上您的身后。

将没有喝进口的咖啡摆在咖啡壶旁边,康洛伊的视线最后只悄悄地和塔克萨对上一瞬,跟着便走出了房间。连该说的话也想不出,塔克萨将日光落在一直拿在手上的马克杯,并与自己映照在摇晃液面上的脸照了面。

涟漪缓和下来,在形象连接起来之前,塔克萨一口喝下。加了盐的咖啡,喝起来比往常更咸。

有财团的船?

受到微微皱眉的贾尔大个子所压迫,葛兰雪的舰桥显得比平常还窄。一边抓住船长席的靠背,并让自己浮在空中的身体转向对方,辛尼曼回答:没错。

它是在二十分钟前出现到低轨道上的。也没做加速,只是稳当地做着游览式的飞行。那艘叫克林姆的,是你们拿来运送美术品的船吧?

布拉特与奇波亚各自坐在操舵席与航术士席上,在他们眼前,投影到窗口雷达画面的克林姆亮点正闪烁着,维持在秒速八公里弱的轨道速度,对方已经快绕完地球的四分之一圈了。虽然地球轨道每隔三十分钟就会有往返船只来往,但是停留于低轨道上的宇宙船数量并不多。会做这种事的,顶多也只有人工卫星的修理业者而已。眼光未从沉默的贾尔身上移开,辛尼曼操作操控台,将其他的雷达画面投影到窗口。

我平常不会特别去在意这种事,毕竟是在这种节骨眼,如果他们有跟谁约好要碰头的话,对方肯定就是这家伙。

任何船只都可以接收到的,航道管理卫星的雷达画面在窗上缩小,跟着扩大投影出来的,则是葛兰雪的雷达所捕捉到的索敌画面。拟阿卡马的标示才出现到上头,贾尔的脸色就变了。用了一句慢着叫住了沉默地转身的高大块头,辛尼曼将鞋底的黏扣带贴到了地板上。

你打算上哪儿去?

我说过自己是以个人名义行动。不管毕斯特财团的船要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这样的话,是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匆忙?

我并没有匆

说到这里,贾尔突然闭上了嘴。将抵住他背部的自动枪口用力一顶,辛尼曼心照不在地指示对方举起双手,低声强调:抱歉,我们追拟造木马也不是追好玩的。

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要是你拒绝的话,就到此为止了。

辛尼曼原本没有要威胁的意思。被收容到船上过了十小时余,这个男人完全没离开被分配到的船室,也不打算说任何话,差不多有必要让他说出真心话了。追在通过了静止卫星轨道,开始接近向地球的拟造木马拟阿卡马后面,用不了两小时,这艘葛兰雪也将航进低轨道上头。就在这当头,曾是毕斯特财团领袖心腹的男人,以及等在前头的财团船只却凑到了一块。只要无法证明两者没有互通讯息,就不能再让贾尔留在这艘船上。

举起两手,贾尔缓缓转向辛尼曼,他似乎也有确认到坐在操舵席的布拉特把手伸向怀里的动作。呼了一口气,他缓和下身上的杀气,并张开口风紧密的嘴巴说道:财团的那艘船,八成是玛莎卡拜因包下来的。

玛莎卡拜因就是从毕斯特家嫁去亚纳海姆公司会长家的那个女人吗?

没错。她是卡帝亚斯毕斯特的亲生妹妹。现在则是财团领袖的dai理。她是我第一个该寻仇的对象。

贾尔干脆招出的声音穿过辛尼曼胸口,让他变得有些难以呼吸。争夺拉普拉斯之盒的家族斗争,其来龙去脉便是如此为了防止盒子流出,妹妹杀了亲哥哥。

你要找的玛莎,就待在那艘船上吗?

不、玛莎人在月球。待在拟阿卡马上面的,则是她养的部下。克林姆大概是为了接那群家伙才被包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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