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臣浮
开了窗子,暖阁便不再是暖阁。()阵阵寒风从外吹进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缓缓飘动着,耀眼的阳光从外照射进来,她刚好迎着阳光,身上的大红喜袍由金丝修成的火凤正洋溢着一种火热的气息,将她本不是十分貌美的面容染得精致玲珑。
站在暖阁的炕沿边透过窗子往外张望着,方才说,南楚和东索均有信函送到北夜,女官说,一会苍海公子会将信送过来。
南楚和东索一起送信来,会有什么事?
她秀眉拧起,一种深深的忧郁挥散不去,心中虽然忐忑,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安静地等着。
许是屋子里的冷气都散尽了,女官终于上前一步,怯怯地道:“皇上,要关窗吗?皇上特地交代过,您的身子不宜吹风。”
云离仍旧看着院子的门廊处,希望从那里能尽快地闪出一个人影,将东索和南楚送来的信给她送来看看。她轻轻一抬手,示意侍女不要关窗。
连话都懒得说的人。她现下便是。
昨夜看着夜浩然走后,云离躺在火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仔仔细细地将这十年的光景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从未问过夜浩然对她是怎样的感觉,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也好,她没问,他也没说。
当初是她一味地表现自己对他的爱,想到如今,到是她自作多情了。
归根结底,她占有欲太强,执念太深,所以这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吧?不少字
终于,太监尖锐的传报声响起,“皇上驾到”
还没在院子的回廊处看到他们的人影,云离已经先转身出了暖阁,到了门口,刚巧看到穿着龙袍的夜浩然。她心中不禁犯嘀咕,按理说,今日没有早朝,他不用穿龙袍的,抬眼看了下日头,刚巧在正中央,眼瞅着就是迎她去祭天的时辰了,他应该穿喜袍才对。
云离正摸不着头脑时,瞧见了夜浩然身后跟着的人,那是苍海。
今日的苍海穿着白色的棉袍,暗底云纹。银色丝线打边,他们二人神色很是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般。
二人一同站在云离面前,她看了眼夜浩然手中捏着的几张纸,又瞧了瞧他的脸色,紧接着便将视线落到苍海身上,将他上下扫看一眼,发现他手中正拿着她送给她的折扇。
这夏布有一好处,就是吸水,且干的快,苍海曾给这扇面做过加工,防水不说,上面的桃花颜色还鲜艳,仍旧如几年前那样,仿佛没沾染过什么岁月的痕迹,如苍海的脸一般,他仍旧是那副模样,甚至说话时的神色都没什么改变。
话说回来,上次他们从水里逃出来,多亏了苍海给这扇子做过加工,否则这扇面上的画。恐怕早就脱了形了。
时至今日,苍海仍旧没把空白的那一面写上什么字画,她时常会想,是不是苍海还没想好要往上画什么?
“先看北境送来的信吧?不少字”夜浩然见她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先建议道。
她木讷地点头,“好。”
夜浩然翻看了下手上的几张信纸,将其中一张找出来递给云离。“越将军战败,匈奴攻入陵莱平原,越将军带人已经退守陵莱城外……”
他说着,云离的脑中已经绘出一副地图,这正是泰坦大陆的地图,她仔细地想着陵莱平原,虽没去过此地,但也知道,从那里到北夜帝都月冥城,只需要两天时间。
然而这战报从前方送回来,即便是一千二百里加急,仍旧是需要半天时间的。
所以说,送战报的这一路上,陵莱指不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北夜不是兵强马壮,怎的会”她顿了顿,然后沉声把刚才的话说完。“怎的如此不中用?”
夜浩然紧绷着脸,没有一点笑容。“是越武争强好胜,进了对方的包围圈,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闻言,云离轻轻垂下头暗自琢磨。越武这些年行兵打仗,不像是会冲动的人,到是苍月,年轻好胜。许是他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虽说匈奴的事迫在眉睫,可云离此时更为担忧的,是东索和南楚送来的两封信。
她看着夜浩然手指捏着的几张信纸,心中忐忑不安的同时,便主动出手将信纸拿了出来。
先看到的,是楚忘的。
“速回南楚,主持大局。”这是楚忘的亲笔书,云离抬眼,愣了半晌。
是南楚政事上的问题?还是那该死的瘟疫?她正想着,只见苍海担忧地看着她,她将上面的信纸拿到下面,露出来的就是南楚送来的信了。
帝君君末缘,驾崩。
西景太子景天雪,薨。
开国侯莫玉,薨。
洛冰乱,死。
看到这些字,云离的脑子立刻一晕,被一边的女官扶住,可下一刻就想到是不是他们假死了?她沉下心,再去看下面的字时,她忽然有些熟悉起来。
死因,黑死病。
黑死病?人的身体会出现黑色的斑块,死后人的身体遍布黑色的痕迹。
旱獭!旱獭的皮毛里有跳蚤。这黑死病是由跳蚤传染的,大部分人在两天内就会死亡。
熟称是黑死病,那么学名呢?
云离想起来了,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现出来。
鼠疫由旱獭身上的跳蚤传染给人,所以最先传染到养殖旱獭的工人身上,而她是知道的鼠疫的。
不,应该是肺鼠疫。因为那病人的症状与受了风寒大致相同,病人的家属吸入了病患的飞沫,不慎接触餐具,还有唾液,都可以被传染上。
南楚得的鼠疫是最为厉害的一种——肺鼠疫。
肺鼠疫
在这个世界上。被传染上肺鼠疫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胸口瞬间憋闷,她拿着信纸的手立刻去捂胸口,恍惚间看到夜浩然一脸清冷,苍海则是紧蹙着眉。
怎么肯能?这一切怎会如此之快?就算末缘不想去滥杀无辜,莫玉也不会任凭鼠疫泛滥而不管不顾!即便是冰乱,他也是理智的,定不会让鼠疫如此泛滥开来,而且他本身也被染上了鼠疫
黑死病肺鼠疫夜浩然紧拧着的眉楚忘让她回南楚主持大局的信,无疑不在告诉她,他们死了
忽然间,心脏猛烈地抽搐着,紧绷的额角,面容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
‘噗’她再也控制不住胸口的气血,一口血雾喷出,胸中剧烈地翻涌起来,血污迎合着阳光,转而成了樱红色,樱红到了最高点,然后落在她的衣服上。
她脸色瞬间煞白,这样的打击然那个她无法正常思维,所有的冷静全部消失不见。
苍海从后上前一步,扶助云离强撑着的身子。
夜浩然看着她,心中一凜,沉声道:“也许”
“肺鼠疫,是肺鼠疫!”她的泪水已经涌出来,混合着血液一起滑落下去。可她却哭的无声,最后瘫软了身子,跪在地上,狠狠地看着理石地面所映射出的自己。
“啊!!!!”她疯狂地喊着,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身下的理石地面,只三拳下去,手上就已经血肉模糊。心脏仿佛是被人捏碎一般,又像是被人一口一口地咀嚼着,让她痛的难自持。
肺鼠疫夜浩然在心里叨念着这个名字,虽然他是要除去他们的,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死于肺鼠疫,在这个世界上得了肺鼠疫,无疑是被判了死刑。
夜浩然轻轻撇过头,看了眼时辰,“云离,我们”
“婚期延后。”她哭着说道。
夜浩然点头,“这样的话,朕要御驾亲征匈奴,你可愿一同前去?”他看着跪在地上不断抖着身子的云离,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酸涩的很。
苍海捏着她手臂的手稍稍加了力道,云离不说话,只抬头去看夜浩然。
这个时候,他竟然让她去北境?
夜浩然的身上也沾了她的血,明黄色的龙袍上如开了梅花般的美。
看着高高在上的夜浩然,她突然凄惨一笑,那笑容震撼了夜浩然的心,可他却不得不作出抉择。“云离,你原来在西景与匈奴打仗,是西景的常胜将军,如果这次你能出征,将匈奴击退北境指日可待。”
他的话说的很对,可云离此时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脑中只是他们四人的欢笑,她狠狠地咬着牙,一口银牙几乎被她咬碎,因为用力过度,下颚快速地抖动着,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夜浩然。“好。”下一瞬,她便眼前一白,昏了过去。
夜浩然站如一尊万年不变的佛像一般地站在这里,苍海将已经晕过去的云离打横抱起,冷冷地看着夜浩然。“皇上不曾动心吗?”。见他微微蹙起眉,苍海又问道:“哪怕是一点点?”这些年,她对夜浩然的爱他看的最为清楚,只是这些年,皇上当真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在苍海的凝视下,夜浩然终于回了话。“不曾,不曾动心。”紧接着,转身离去。
听闻到此,苍海笑着摇头,为云离这半辈子而不值。
这个傻女人,傻女人
太医给云离诊了脉,开了药,苍海喂完了云离药后,回外宫的住处换了套衣服,来拜见皇上。
上次来这座寝殿是楚思死的时候,他此时跪在大殿的中央,面容诚恳地道:“请皇上赐我无水,这场战役过后,我会劝云离将三国江山交付于皇上手中,我愿带着她隐退深山老林,永不入世。”
夜浩然手里捏着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正是无水。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简单,那不就好了?
夜浩然想了半晌,还是沉声道:“苍海,云离她”
“皇上!”苍海跪着身子,恭敬地磕了一个头。“皇上应该知道,这十年她是如何走过来的,皇上要的是天下,苍海只不过想让她忘记这些年的痛苦回忆,带她归隐山林,这样不好吗?”。
好
如果真的能这样,该多好?
葱白的手指捏着瓷瓶,缓缓地用了力道,似在思考。
他没有一点笑容,精致的五官演绎着最为平淡的表情,可那样平淡的表情却有这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悲伤,只让人看了一眼,就能发现他的不对之处。他很恨楚思,很狠如果不是楚思,结局可以很完美,是楚思毁了她的人生,也毁了他的誓言。
“求皇上赐草民无水!”他自称草民,言下之意是必须要走了,紧接着便磕了个头。
现在的苍海除了能来求无水,帮云离抹去这些痛苦的回忆之外,不能帮她任何事。
冰乱他们的死会成为云离心底永远的痛,如果她记得这些,一定会被自己折磨死。
夜浩然怔了怔,站起了身,将跪在地上的苍海扶起,将手中装有无水的瓷瓶交给了苍海,夜浩然的面容转而变得清冷起来。“这一战结束后,你就给她喝下吧。”
苍海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点头,“谢皇上成全!”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去。
夜浩然回忆起云离的脸,倔强的她,哭着的她,祈求他的她,目露期待的她。忽然间,眼前尽是她的影子,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沉甸甸的,有些繁重的感觉。他转身走向一个柜子,将里面云离送给他的枪拿出来,轻轻地用指尖抚摸着,似在回忆,回忆着关于过去的一些东西。
如果我们都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
夜浩然拿着枪,扫看了眼空荡荡的大殿。
迷迷蒙蒙的香气缓缓纷散着,他用力地吸了口香气,似有熟悉,又琢磨不到什么,直至外面有侍卫来报,三军已经列好队,夜浩然才缓过神来,一边摆放着的盔甲,将自己装在戎装之中,与她一起去北境。
昏迷之中,云离被抱上了马车,随后就是一路奔波着想陵莱进发着。
月冥城离陵莱只有一天一夜的路,夜浩然集结大军到陵莱只用了一夜,在第二天清晨时,他们赶到了陵莱。
下马车时,不知怎么地,她浑身麻木,如神经麻痹一般,手脚不听使唤,苍海只得抱着她到了营帐里。
现下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的夜浩然站沙盘前,看着现在的局势,苍月一直在一边解释着如今的状况,以及两军的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