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炭荣听见村口有几声狗叫,于是就出门口看看是不是老婆回来了,但是没有。老婆今天早上带了一只鸡和一只鸭出门的,不知道了夏有财那边收下了没有,如果收下了,问题就不大了,应该是有商量余地。火炭荣现在才意识到这份工作的重要性,这份工作虽然是辛苦点,工资低了点,但好在是离家里近,三天两头就能回家跟老婆睡一觉,早上临出门还能吃上一顿香葱萝卜肉丝糯米糍,一边嘴角叼着烟另一边嘴角叼着牙签,打着饱嗝去上班。
但如果因为偷黄豆事件而被夏有财炒鱿鱼的话,火炭荣是心有不甘的。现在火炭荣心里老是在猜测,到底自己是被谁出卖了?自己每次行动都是很周密的,根本没有人看到,到底是谁告的密?会不会是石桂?只有他才知道的那些黄豆的存放情况,哪袋子里有多少,哪袋是开封了的,只有他才知道的!对,肯定是他去夏有财那里告状!但自己又没有确实证据,又怎能肯定是石桂呢?
唉,能怪谁呢?都怪自己听信老婆的话,爱贪小便宜惹下的祸!
火炭荣见老婆未回,也懒得做饭,抓了把番薯干就躺在桥櫈上嚼起来。他一抬头,看到墙上还挂着岳父牛大新的半身黑白照片。牛大新是在把女儿嫁给火炭荣第四个年头死的。那天中午吃饭时,牛大新饮了两杯自己酿造的黄蜂酒,下午就中风了,一头栽到山崖下跌死的,可谓死得干手净脚,没有为后生们添麻烦。
当时火炭荣的炭窑烧到一半,得知岳父大人过世,立刻把炭窑熄火了火,着手筹办丧事。
火炭荣马上联系本村的方世福去买一口棺材。这个方世福是望牛岭村范大香长生店(棺材)的长工,不过现在年纪大告老还乡了。方世福当时承诺能按出厂价76蚊(元)给买一副回来。当买回来时说要收86元,火炭荣就跟他吵起来,说方世福吃了10元差价,连死人的钱也挣!方世福就说这不是赚你差价,是雇人拉回来的人工费用!如果你不要不勉强,我留着自己用!
死人没棺材殓怎么行的?总不能用块烂蓆把岳父卷起来运回他老家去埋吧?没有办法,火炭荣只好买了那副棺材把牛大新入了殓。
当时石坑河上还是一架木架,几个本村父老(德高望重之老者)拉了几条桥櫈守住了桥头,说客死他乡的棺材不能从桥上过!当时的火炭荣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他二话没说,一提手大喝一声“我起!”就硬生生把岳父的棺材扛起来,淌河而过!当时牛三妹头披白毛巾,哭着走在石坑桥,时时刻刻提醒火炭荣哪里水深要绕过,哪里水急要稳住……
火炭荣觉得一生人当中,活得最像个男人就是那次,他觉得肩上扛着的不是一副棺材,而是扛起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
火炭荣想起这些尘封往事时,心情总是久久难以平静。
火炭荣吃完一把蕃薯干时,老婆牛三妹总算是回来了。
牛三妹一回来,首先是把那两只鸡鸭关到鸡栏里,叫它们一起吃料,别打架什么的。然后就问火炭荣有做午饭没?
火炭荣就说:“晚饭时间都到了,还做午饭?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的?”
牛三妹就说本来很早就回来的,但回到桥头做水车那里,看到裁出许多的竹头竹尾,我问那些师傅他们说是不要了,于是我就捆了六捆放那里,你等下拉辆斗车去运回来当柴烧,好过去山上斩柴。
火炭荣就问牛三妹有找到夏有财老板没有?他怎么说?
牛三妹就说:“放心啦,你腐竹坊这份工作总算是保下来了。不过听他口气,可能会对你作一些处罚。不过,只要不炒你,怎么样罚都听由他,你别反驳了,反正也不会送你去派出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