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的天子龙庭虽不若前唐皇城那般广大恢弘,却也朱漆涂殿、龙凤雕檐、琉璃作瓦、金银为钉。kenwen.由正南宣德门而入,大庆殿当先入目。西首一殿,金牌铭书“文德”,北首一殿唤作“紫宸”,又有拱垂殿、崇政殿及诸多朵楼偏阙撑起天家尊贵。
那天子后院重重华舍之中,却有一座白茅结顶、枯竹为墙的矮庐坐落其间,便如一块摆在龙肝凤髓为肴的宴席上的炊饼,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在宫中执事的一干人等却不敢妄议那比破落户的窝棚还有不如的处所,盖因内中住的是位活神仙,名唤林灵素,麾下统御五万道兵,得当今天子御口赐号为元妙真人,加号金门羽客、通真达灵先生。
这一日,一个扫洒值役小阉人正在茅庐门前泼净水,却听内中传出人言:“有仙友来访贫道,你且退下回避;传告下去,勿使一干俗人来扰。”
小阉人闻听这话,应了一声:“是。”当即躬身退得老远,眼角余光见得一道青蒙蒙的光华从天而降,径直投入了那茅庐之中。
“余兄,你今日是为何事来我这茅庐?”矮庐里,斑竹铺就的地上,一个干瘦面庞上垂着三绺髯须、身着暗黄道袍的道人端坐蒲团,正是此间主人林灵素。他手持蒲扇煽动着一尊丹炉下的炭火,一边朝着来人发问。
那架遁光而来的却是一青衫浩帕打扮的中年儒士,先自颔首为礼,也不应言,反问道:“林道兄这是烧的甚么丹?怎还用生起了凡火?”
“一味秃鸡散,一味鹿角丹。皆是为当今天子炼的续气补精之物,经不起真火烧灼。”这话说完,他见那儒士拣了个蒲团坐了过来,重又问道:“余兄,你不在三仙山洞府修炼,来我这里究竟有何事?”
那人含笑言道:“仙流祸乱,特来相告。”旋即不再作声。
林灵素面皮一抽,手上扇子停了摇动,凝视来人许久,方才开声道:“我寄身凡俗,寡闻仙流消息,却不知是怎个乱法?还请余兄细细道来。”
“半年前,大空寺门人无相和尚与慈航院一名唤作妙相的女尼,为谋一件法宝,联手害了天道宗掌教之子哈哈儿。这事被旁人看见,将消息传了出来。天道宗掌教乾阳真人闻得,便找上那两家门户,要大空方丈与绝妄师太交出作恶门人,而后……”说到这里,余姓儒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三家仙派就此争斗起来,各自门人死伤颇多,已是打得不可开交了。且不知有何人从中作祟,挑逗许多与三派交好的门户也争斗了起来,一场仙流祸乱就此一法不可收拾。”
见得林灵素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者又道:“大乱一起,似你我这等所习道统不全之人便有了施展手脚的余地。以林道兄智慧,定会有斩获。到时还望照拂一二。”
“余兄说笑了……”林灵素干笑着回了一句,深思一阵,又道:“完整道统所在,我也知晓一处,只是当初遣人去取时,却碰了一头灰。”
“哦?”余姓儒士闻言,神情惊喜,“我便说么,似林道兄这等人杰怎会耽在凡俗天子园中,原来早长生之路所在。那道统却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