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百里镜明摇头道,“虽然我比他年纪小,但从我拜师后就是和师兄一起长大,他拜师时间比我早不了多少,那时还没那个本事,而且师门有规定不得入世搅弄风云,所以时间也对不上的。”
“那也就是说,如今当世除了你们两位,还有一位躲在幕后的绝世谋士?”
百里镜明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顾溪棠没有真的想留下我们,就是因为这盘局很大,现在不过刚刚起手,先剔除我这个执棋人之一还为时尚早。”
“那个人一手造就了当下的乱世局面,以后局势如何落子何处,那便各凭手段了。”
百里镜明深呼一口气,“话再说回来,我之所以选你,其实很简单。”
“就是学生想要给老师争气,希望得到老师夸赞才心满意足而已。”百里镜明忽然变得落寞,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不加掩饰的忧伤,“我想要让老师看到,他的学生没有辜负他的栽培,所以为我,为老师,我都要做那收官之人!”
“有人既以乱世开局,那我百里镜明便以太平收官!”
离涿看着此时眼前略显意气风发的白衣男人,顿时有些恍惚。
“道家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你们这些谋士眼中,好像这天下人也没什么区别吧,都是棋子罢了。”
离涿低头轻声道,“只是棋子啊……”
“言归正传吧,”离涿将酒壶最后点酒倒进杯中,刚好超出杯沿一线却不外溢,“明天如果运气不错,我应该能宰下呼延廷的脑袋……或者是那五百骑。”
“这次可真是要生死有命了。”离涿端起杯子停顿道。
“自古以来帅对帅将对将,陛下你这种身份,还是磨好刀等着呼延廷把脖子递上来吧,至于那五百骑……”百里镜明说到这里笑了笑,同样端起杯子,只不过里面装的是茶水,“我尽力一点,应该能解决。”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离涿察觉到百里镜明的眼神中冷冽的锋芒一闪而过。
“我要顾璨必须死在这里!”
离涿点头,两人同时站起身,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离涿的酒留下了半杯。
两人移至桌前,离涿伸手一把拉开帘子,在两侧桌子中间的过道上站着五十位披坚执锐的甲士,大都已年过中旬,手里捏着杯子。
离涿一个一个的望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和壮烈……还有一丝不屑,他张张嘴,想说的话却始终吐不出。
最后离涿平静开口道:“最早跟着我父皇的那批亲军,就只剩下你们了。明天或许就是我们最后一场战斗,而且我可以告诉大家……所有人都会死……”
队伍中突然嗤笑声一片,尖锐刺耳。
离涿的话被打断了,他看了一眼带头的那人,接着淡漠的低下头,不再继续。
百里镜明看着这幅尴尬场面,只好慢慢站了出来立于离涿身侧。
他低沉道:“诸位,我知道,你们或许都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家这个皇帝陛下,可能心里还会咒骂,想着老天爷不公平,想着要不是先皇给你这个身份你算个屁,想着老子们打仗打了半辈子,凭什么给你这么个二世祖卖命?对不对?”
“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陛下从小便体弱,七岁那年才进的宫,根本没接触过战场,可哪次上阵冲锋,陛下曾落下过半个马位?不懂兵法不懂打仗,这是他的错吗?”
“既然没那个实力当初就别挑这个担子,现在知道扛不动了,早干嘛去了?”一个面带红斑看起来近五十岁的老人低声喝道。
“我们也不是怪陛下,只是陛下的确不适合这个位置。”又是一人开口。
“陛下若想因今晚僭越之言而定罪的话,那便一起杀了吧,反正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说话之人单膝跪下,“请陛下定罪!”
“请陛下定罪!”
众人齐刷刷跪地,异口同声。
五十位老卒眼神坚毅,不肯退让丝毫,甚至连杯子都已经扔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难不成想造反吗!”百里镜明怒道。
“请陛下定罪!”
又是一声声请罪。
百里镜明皱紧着眉头,心里有怒火有叹息……离涿,你已这般不得人心了吗?
不等百里镜明再说些什么就已经被离涿拉开了,他向前一步,眼睛毫不避退的与五十道质疑的目光相对。
气氛剑拔弩张!
离涿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杯缓缓道:“从现在开始,该死的就去死吧,想活的就活着吧,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
“我离涿不信这一套。”
说罢,离涿将那半杯酒饮尽,酒杯往桌上一扔,转身离去。
百里镜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叹息更重几分。
谁都有权力去好好活着的,谁都怪不得谁。
百里镜明放下茶杯,也不再理会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们,移步上楼回了房间。
五十位老卒站起身来,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