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物资匮乏,谁家要是接入电线,装个十度的灯泡,都是小康之家。
崔晖走进牛老三家,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这比自家的煤油灯亮了不知多少倍,他想着,那天我家也能通上电。
牛老三家四口人挤在做饭棚子里吃饭,一个方桌上摆着一盘炒土豆,还有一盘大概和他碗里一个味儿的腌萝卜,最让崔晖眼馋的,是那个篦子上的白馒头。
“晖叔来了。”牛老三打着招呼,让出一个板凳,让崔晖坐下,“婶快生了吧!”
“唉。”
回过来神了,崔晖唉了一声,看着那个白馒头,他使劲的扒了口玉米糊,“你婶快生了,让我来看看时间。”
牛老三最喜欢别人找他看时间,他跑到堂屋掀开红布包裹严实的机械钟,又跑到他爹的房间,翻起书架上那本他视为珍宝并有些泛黄的万年历。拿出他爹的平时都舍不得用的钢笔,在纸条上刷刷写下日期和时间。
牛老三回到做饭棚子,把纸条上塞给崔晖,笑了笑:“怕你记不住,我写下来了。”
牛老三狠狠的咬了口白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快回去吧!叔,别让婶等急了。”
这倒不是逐客,而是邻里间的关心。
牛老三从小就看着父亲帮人起名字,看黄历,然后写在一张纸条上,他觉得很神气,今天就效仿一下。
黑暗的天空,一闪一闪,时而伴着雷鸣,大风开始肆虐,吹的木门吱吱作响,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眼看要下雨,崔晖也没顾上看纸条,把纸条攥在手心,扭头就走出了牛老三十度灯泡都显亮堂的家。
哗……
雨点砸地上。
崔晖怕纸条淋湿,左手拿着吃完玉米糊的空碗,扣在握着纸条的那只手,不顾路上湿滑,一路摸黑向家跑去。
刮风下雨灯又黑,崔晖怕张美丽听到动静害怕,刚进院子就喊了一句:“媳妇,我回来了!”
看了眼自家暗淡无光窗户,他推门进屋。看着正在刷碗的妻子,他把碗和筷子递过去,说道:“明年,咱们家也接电线。”
“还有,我也要买块比牛老三家还好的机械钟。”他握着拳头,咬牙。
“听说,人家大哥进了临县回隆乡政府班子,二哥是烟草局的干部,你呀!别给人家比。”
“昨天,我听花珍说,他二哥在烟草局给牛老三找了个差事。”
她看了崔晖一眼,见他刚才还意气风发,现在又闷头磨着手锯,嚓嚓作响,她没好气道:“要不,你找大哥,去村里的纺织厂上班。”
崔晖在家排行老三,是个高度近视眼,戴着一副厚厚的劣质眼镜,能做上木匠也是少见。
大哥崔昌,从铁道兵退伍回来后,由于是先进分子,进入村集体,当上了村干部。
二哥崔淳,小时爬高摔过,从此开始恐高,除了务农,就在建筑队当厨师做饭。
“我问过大哥了,大哥说纺织厂效益不好,做出的布卖不出去。不过,大哥说村里准备把纺织厂改成汽水厂。”崔晖说道。
他也想找个体面的活干,做木匠,由于高度近视,再加上劣质的眼镜,经常量错尺寸被扣工钱,他早就有了改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