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十月初六
就在岳阳刚到浑源州的第三天,一大早便有无数身穿鸳鸯战袄的官兵从城中各处军营里涌了出来,他们手持兵器,口中高喊着:“我要活命,我要粮饷……朝廷不发饷,我等便闹饷”等口号,一群人乱哄哄的朝着位于城中间的知府衙门以及城西的校场和囤放粮食的粮仓等地涌来。
这些官兵的举动立刻使得整个城池变得骚动起来,此时正值百姓进城之季,不少农户正挑着蔬菜、瓜果或是土特产等物进城叫卖,但一看到这些官兵,不少人便知道城里要发生大事了。
老百姓是最现实的,当察觉到事情不妙后他们第一个反映就是赶紧出城,这里肯定是不能呆了。但是已经晚了,这些乱兵们已经将四个城门都封锁了,不少想要出城的百姓还遭到了乱兵的毒打。
乱兵们在骚乱了一阵后便朝着城中进发,但是只要是有心人便会发现,这些乱兵的虽然看起来乱糟糟的,但却乱而有序,这些乱兵分成了三股,分别由两名千总和一名镇守官带领,他们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蜂拥着朝知府衙门等要害地方前进。沿途街上的百姓看到这些乱兵一个个吓得东躲西藏,有些百姓们在躲藏的同时还惊讶的发现在这些乱兵里还混进了不少本城的地痞流氓,这些往日里只会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今天摇身一变,竟然穿上了官兵的服饰。
此时的大街上早已乱成了一团,整个城里是一阵鸡飞狗跳,大街上男人喊、女人叫、孩子哭,无数的百姓四散而逃,当官兵没有了军纪的约束,便会如匪贼一样可怕。
看到四散而逃的百姓,这些乱兵的脸上露出了欢悦的神情。他们仿佛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似乎还能为他们带来某种平日里求也求不到的利益,当他们意识到这点后,某种平日里隐藏在他们身体里的情绪和兽性便开始爆发了。
很快,一名逃得较慢的妇女摔倒在了路上,这名妇女一边尖叫一边努力爬起来想要继续逃跑。但是已经晚了,很快便从乱兵的群中冲出来两名乱兵,他们跑到了这名妇女旁边,两人合力将妇人抬起立刻朝着旁边的一条小巷跑了过去,很快小巷里便传来了一阵叫骂和求饶声,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的狞笑。
每个人心里都有恶念。只是平日里大部分人心中的这些恶念都被牢牢的锁在心里,但是一旦被释放出来后这些恶念便会化身为吃人的野兽。
方久铭父子和陆有源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同时也低估了那些平日里被他们看不起的兵痞们的破坏力,一旦官兵失去了军纪和约束,他们便会成为世上最凶残的动物。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有人做出了示范后,后面的乱兵们立刻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朝着各处的街道和民房涌去,他们高举这兵器,嘴里喊着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语无伦次的语言。冲到那些往日里需要他们保护的百姓家里,进行着原本应该是流寇或是鞑子才会做的事情。
这一刻,浑源州……乱了……
“什么,陆有源麾下的官兵乱了。他们要闹饷?”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浑源州的最高行政长官蒋鑫,当蒋鑫听到衙役急匆匆报来的消息后,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虽然蒋鑫没有亲身经历过乱兵闹饷,但身为一名大明朝的中级官员。乱兵闹饷的可怕他是非常清楚的,历史已经用无数次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人们。官兵们一旦乱起来,他们的破坏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流寇和鞑子还要可怕。杀人放火、抢夺财物、强奸妇女、甚至纵火焚城等等各种你所能想象得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都干的出来。而且动乱一旦开始。即便是后来能够平息下去,动乱所造成的破坏也是不能挽回了,因此无论是谁,一听到乱兵闹饷这个词都会头疼。
而令蒋鑫最最担心的是,这些闹饷的乱兵会不会趁机冲到他的知府衙门来,将他这个知府的脑袋给砍下来,还抢光他一生的积蓄,临了再把他新纳的第六房小妾给抢走?
此时的知府衙门里不止是蒋鑫,还有包括学政廖春宇在内的十多名官吏,他们全都把目光望向了蒋鑫,期待着这位最高长官能想出办法。
良久,蒋鑫颤抖着声音对为首的班头说道:“杨班头,那些乱兵如今已经到哪了?”
这名班头也害怕的说道:“大人,那些乱兵刚才已经到了南大街的狮子胡同,距离咱们已经不足一里地,眼看着就要来到咱们这里了,可……可咱们衙门里的衙役只有区区不到四十名,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那些乱兵的,您得快想办法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此时的蒋鑫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在原地团团的转着圈子,却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
看到蒋鑫如此慌张,廖春宇忍不住说道:“知府大人,您可别忘了,咱们还是有援兵的,新来的岳指挥使可是带来了三千精兵呢,他们连鞑子都能打得落荒而逃,更何况区区乱兵乎!”
“哦……对对对……”
廖春宇这么一说,原本已经乱了分寸的蒋鑫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立刻高声叫了起来:“本官怎么把岳大人忘了呢,杨班头……你……你马上派人前往城西校场,告诉岳大人,就说城防守军作乱,请他速速带兵平乱!如果晚了就来不解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