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芝龙这么说,众属下都小声地笑起来,更有人上前恭喜。
郑芝龙一挥手:“都起来吧,一个南安伯也没什么打紧,某人在意的倒是总镇福建的权力。可惜啊,当初江北四镇以大军护送福王进南京那一趟某没有赶上。否则,也要同孙元他们一样建一个大藩镇,自己任命官吏,自己收税,那简直就是裂土封疆了。”
是啊,他还是有些不满足。虽然说自己现在已经是无冕的封建王,可势力也就在沿海一带,深入陆地百里就管不到了。就算自己有心效法高杰和刘泽清他们攻占城池,郑家军不擅陆战,也攻不下一座象样的大城。而且,在封建一地,明王朝的正统深入人心,地方政府的统治力量尚在。自己就算打下一片土地,也没办法统治。
“说到底,我郑家的威望还是不足啊!”郑芝龙难得地叹息一声:“在大洋之上,我郑家是七海龙王,可上了岸,却没有人认识咱们。”
一个谋士模样的人站出来,道:“南安伯以前出镇闽海不过是处江湖之远,看来,日后还得居庙堂之高才能高屋建瓴。”
郑芝龙点点头:“是得换一种干发了,鸿逵他在南京的想法就不错,如今也见着成果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书办模样的人拿着一个小纸卷匆匆走了进来。
纵横大洋之上的人眼力都好,尤其是郑芝龙更是锐利如鹰眼,立即看到那只只一个指节长短的纸卷上用火漆封口,霍然是儿子郑森的印鉴。
拜这个时代糟糕的交通通讯条件所赐,郑森自从去了南京之后一直都用信鸽同老家联络,只不过几日,双方就能互通消息。
不过,自家儿子一直同自己不怎么对付,估计是正处于叛逆期,根本就没来过什么信。倒是郑鸿逵和家中的联系非常紧密。
信鸽这东西非常好用,一只好的鸽子如果顺风的话,如果不休息,每个时辰可以飞三百多里路。当然,鸽子也有飞累需要歇气和进食。如果逆风,则每个时辰能够两百多里。
郑家的养鸽人来自河南,据他说,他以前算过,一只信鸽从安阳飞到郑州,六百里地,也不过用了四个时辰。
果然,那书办走到郑芝龙身边,低声禀告:“是大公子的急递,十万火急。”
这次儿子居然难得地送来急件,这让郑芝龙心中一惊,难道南京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他忙接过纸卷,飞快拆了漆封,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锁到一处。
有谋士忍不住问:“大公子的信上有何要紧事?”
郑芝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搅。
然后就将身体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右手食指轻轻地在官帽椅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众人都知道这是郑芝龙陷入长考时的习惯,都安静下来。
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签押房中满是“笃笃”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这敲击声很是有力,速度快,但节奏却乱。
渐渐地,这声音平稳下来,三长两短,就如一个人逐渐平稳的呼吸。
众人都知道这是自家统帅已经拿定主意的征兆,都提起了精神。
果然,那“笃笃”声突然停了,郑芝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响亮:“福松不愧是我郑芝龙的种,如今却干出这么一件大事来。咱们福建水师后继有人了,哈哈,大家都看看吧!”
说着话,就将纸卷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众人急忙围了上去,展开纸卷,仔细地看起来。
因为纸卷上的字实在太小,后面的人看不清楚,要等到一人看完之后,才能递过来。
所以,这封信大家花了老半天才逐一看完。
接着,签押房里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的确,郑森所带来的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信上说,他已经联络上孙元,请孙元上奏朝廷在镇江府设新军,由郑家的大公子担任统帅。
很满意众人惊诧的表情,郑芝龙得意地笑问:“各位,你们对福松所办的这事怎么看?”
同山东军刘泽清家亲情淡薄不同,封建郑家父子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是不错。郑芝龙对自己的儿子郑森也是着力培养,甚至送到的大儒钱谦益门下读书,想的就是让他将来接自己的班。
今天郑森的表现让他极为满意,也有些在手下面前炫耀自己生得一个好儿子。
一个部下走出来,道:“南安伯,大公子所议的在南京建设新军和购买扬州镇新式火器一事牵连甚大,最关键的是,我镇自从上次于宁乡水师在海上大战之后,元气大伤,现在总算得到恢复。正该将所有人力、物力投入到大洋之上。建设新军也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银子。扬州镇的火器是犀利,可就大公子信上所附的价格表上看来,却比咱们自己制造要贵上两倍。难不成,咱们平白被孙元宰上一刀。”
另外一人也附和道:“确实如此,组建新军不过是赔钱的买卖。将来朝廷北伐,仗一打起来,死得可是咱们福建水师的人马,费而不惠,这生意做不得。南安伯,大洋才是我等的根本,又何必舍本逐末?”
“对啊,或许这不过是孙元的奸计,想削弱咱们。”
既然有这二人起头,其他人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纷纷出言劝止。毕竟都是在海上讨了一辈子生活的,一上陆地,大家都有一种不塌实的感觉。
见众说纷纭,郑芝龙的笑容凝结了,冷冷地看着众人,也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