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凌晨。
雪在纷纷扬扬落着,镇海军老营一片安谧。
在微清晨铅灰色的光影中,在阴冷色调之中可以看到一缕缕白色的热气从数之不尽的帐篷门帘中渗出,冉冉地消散在空气里。
一切显得是如此平和,正如这深秋早晨的热被窝让人庸懒地提不起力气。
大军进击,超过三万人马不可能猬集在一处。在抵达琉璃河之后,马宝在附近设置了大大小小五个营盘,以老营为核心,以前锋营为箭头,隐约中对河那边的建奴采取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
早在四日前,他已经从甘辉和各队斥候那里得知建奴拼凑了大约五万人马,就驻在前方三十里地。这五万人以正蓝旗的六七人马为骨干,肃亲王豪格是他们的统帅。听抓到的舌头说,豪格已经屠尽了建奴朝中的王公贵族,彻底掌握了满清政权。如果不是镇海军近在咫尺,说话间就能打到北京城下,说不定那鸟人已经登基称帝了。
老实说,豪格的突然出现让马宝大为失望,也为之一惊。
失望的是,原本以为建奴会放弃北京撤回辽东,而自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那座空城的愿望落空了。如果自己能够拿下北京,那可是为南安伯郑芝龙立下赫赫战功,将来必成郑家第一信重之人,富贵荣华当不在话下。
吃惊的是,如果建奴不退,自己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作为一个关宁军的老人,马宝和建奴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在他有记忆起,关宁军好象就没在敌人手头讨到过好。到最后,更是直接投降了建奴,做了可耻的汉奸。
马宝跟随吴三桂在阿济格那里呆了一年多时间,建奴究竟剽悍成什么模样他最是清楚不过。说句实在话,他是被敌人打怕了,他不认为仅靠现在手头这三万多镇海军士卒就是豪格的对手。
没错,镇海军确实是要比一般的明军强上许多,尤其是在没整编之前。当然,不整编也是不成的,军中全是宁乡军的教官,普通士兵也只知有孙元而不知道有郑一官。如果不将教官都拿下,马宝在这个统帅的位置上一天也呆不住。
当时,就现在的情形而言,如果自己脑袋一热带兵和建奴决战,那是取死之道。
如此,马宝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打吧,有可能全军覆没。大大吧,敌人是活的,人家不可以进攻吗?
这个时候,他才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郑一官来统领镇海军的。
同时,马宝心中也是奇怪:“建奴不是要逃回辽东吗,如今他们不但留在北京,还主动求战,真是疯了!”
没错,这只能用疯了来形容。豪格还呆在北京做什么,难不成想用区区一个正蓝旗挑战几十万明军吗?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困局还是要先应付过去才是。
出营和建奴决战乃是取死之道,马宝这几日只下令各营巩固防御,没事别去找敌人的麻烦,将建奴引过河来。
好在,豪格似是非常配合马宝一般,到琉璃河北岸之后就驻扎下来,修葺寨堡,士兵也都在营中休整,轻易不肯外出。只将斥候不断放出来,隔河巡逻。
看到镇海军的斥候过来,就呼啸一声散了。这几日,甚至连象样的前哨战也没打过几场。
马宝好象有些明白,他觉得豪格不过是在需张声势。正蓝旗可战之兵本少,断不肯消耗在野战战场之上。他之所以带兵出征,估计也不过是想给满人和朝廷一个交代。毕竟,你刚夺了政权,一仗不打就撤回辽东,实在有些不象话,难免叫人心中不服。
豪格这人应该是不想打仗的,这次出征不过是一个政治行为。他在河边磨蹭几日,一旦明军其他各军赶道,他就可以以敌众我寡为借口,顺理成章地放弃北京逃回东北。
如果真是这样,这一仗就有些意思了,估计还得等上十天半月才能见分晓。
“我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守好营盘,不给豪格可趁之机……最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出击这个火候要拿捏到极处,要在豪格前脚撤退的同时,先进北京。否则,一旦孙元赶到,叫那个织席的农家小儿抢了先,我岂不是白忙一场,南安伯也不会饶过本将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马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写了一封信命信使以快马带去郑芝龙那里禀告。想来那封信也到了南安伯手里了,他老人家也正十万火急朝这里赶。
我所需要做的就是等着他过来接管北京,接管部队,就算是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