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说的啊。”没想到大刘反应快,“这可是你自己骂自己啊。”
大家反应也不慢,同时也见大刘并不像刚才那样急着跳脚了,就嘻嘻哈哈笑,有人说,正好么,你就是大臭么。意思是说,你刚才说大臭逼,正好是自己骂自己呢。
郭国柱在一旁跟着傻笑。显得少有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有点像刚来的新工人的束手束脚,又有点像受到了批评和当众受奚落后的尴尬。嘴里呵呵呵干笑,脸上堆起来的笑翳线,有点展不开,被僵硬的肌肉挡着,狼狈得堆成一坨坨肉棱子,像水潭里一堆堆被涟漪推出去的杂草垃圾。他眼前还在不断浮现岳红枫的表情,以及每一个细节。刚才那些细节排着队,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一遍遍重现。他猜想着岳红枫拿到吕俊宇的信后的心情,猜想着她是惬意还是失意。他希望她有所失意吧,毕竟,他有点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有时候挺相信自己———她不适合吕俊宇,吕俊宇家有办法,是当官的家庭,哪能看上她一个没有母亲的工人家庭?不会的,工人家庭就得找工人家庭,别瞎想梦想,不然的话,去了也受罪。或者被人家瞧不起,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他们街上就有这样的例子,有个女青年,长得漂亮,一心想找高干家庭,女的也风流,其实也不完全是自己风流,而是漂亮脸蛋和窈窕身材惹来的事。那段时间,也就是街上的漂亮女青年没结婚前,街上常有冬天穿黄尼大衣骑大凤头车子,夏天穿的确良军绿裤子的小伙子,在他们院子门口晃悠。只要风流女青年一出现,就蜜蜂追花一样,追赶上去。一群蜜蜂,嗡嗡嗡作响,捧着那朵花娇艳地开放着。
但是,没过两年,风流女青年终于和一个高干子弟结婚了,没过两年又离婚了。
武英强过来拉拉郭国柱的胳膊,在旁边挪一步,低声说:“你听说没有?”
“啥了?”郭国柱清醒了点,他想,可能是武英强见自己有点发呆,故意找话说。
但武英强说的事,是一件让他不得不去关注的事,武英强小声说:“你知道机加班的甄凤未吧?”
郭国柱笑了,看着武英强的娃娃脸,问:“那咋不认识呢,呵呵呵,你这不是开我的玩笑哇。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的年纪呢。”
“不是,我是说,甄凤未咋和咱们车间技术员徐利认识的呢?奇怪。”
郭国柱终于明白武英强要说啥,哈哈哈笑。他一边不住地看大刘和于文,边小声说:“你刚知道?要我说呀,你复习的快成了范进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武英强不服气:“就是呀,我那天亲眼看见的,我是说么,原来甄凤未不是和老熊好了么,咋就和咱们车间的徐利认识了?”
“书呆子一个。”郭国柱说一句。他不想这时候谈这话题。此时自己心里实在没这个兴趣。武英强却有点不知趣,还想说什么,大刘叫喊上了:“过来几个人,”郭国柱赶紧走过去,大刘又说,“不是,过去几个人,真他妈的把我也闹糊涂了,快去,再叫一下高车去。”
郭国柱转身就走,被大刘喊住了:“让那谁去哇,嗯,”他眼睛溜一眼,盯着武英强,“你去哇,快去,”武英强笑笑跑着去了。大刘乜斜一眼武英强的背影,“一天到晚,不知道干球啥了,纯粹球不想好好干,自从来了就没球打算……”他也许瞥见郭国柱脸上的尴尬,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