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铸造车间,依然这里那里响着不同的噗呲噗呲冒气声,和冷不丁的金属铿锵声。厂里的远处,不知道是哪个车间或者角落,猛然会发出轰隆一声,仿佛一块巨石滚落或重物坠地。不过,丝毫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感觉。相反,倒是如果有一会儿没听见远处的这些声响,人们反而会觉得不对劲了。
冶炼工段的更衣室,灯光昏暗,双开门的木门大敞着。郭国柱刚换好工作服,把帆布手套和黑乎乎的鸭舌帽取出来,正要锁更衣柜。门外传来哐啷的自行车支腿声。
大臭进来,有气无力地呀一声:“蝈蝈蛋,来的早了啊。啥时候结婚呀?”
郭国柱噗呲笑了,他已经和大臭和惯了:“可他妈的,咋一见面,甚还没甚了,就是结婚呀找老婆呀,你不是想老婆想疯了吧?”
大臭眯缝起小眼睛笑,本来就塌的鼻梁,被堆起来的脸颊挤的块看不见了。他突然说:“我快结婚呀——”随着这句话,重重地长叹一口气,仿佛刚挥锹和完了一大堆补炉的泥,放心地松松身子。
郭国柱有点惊讶,问:“你快结婚呀?啥时候呢?”
“快了,五一劳动节。”大臭脸上显得挺平静,但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让小眼睛冒出光亮。
“五一节?呀,还有几个月,这么快?你这家伙,还是真人不露相呀,说结婚就结婚呀,可以了呀。”郭国柱本想问一句,你对象是哪儿的,这时,有几个人进来。先是同学小钢炮。小钢炮矮矬的身子一跳下台阶,就说:“呀?谁结婚呀?国柱,不会是你哇?”
郭国柱和小钢炮说话显得更随便一些,笑道:“去你的哇,我结婚?你小子结了婚,我也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