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匡威黑脸如锅底,卷曲胡须不住颤动,低垂的眼皮里蕴含火气。
薛修明假意训斥道:“住嘴!节帅不用李光波定有道理,这位朱少郎能得帅爷看重,也一定有过人之处,你怎可无礼?”
“是!卑职性子粗野,一时失礼,请帅爷勿怪!”
薛修亮抱拳低头,朱秀却看见他满脸轻蔑冷笑。
史匡威坐在正中,薛氏两兄弟一左一右,似乎将他当成了玩偶。
朱秀看着黑脸面无表情的史匡威,忽地心里生出几分同情。
身为节帅,任用僚属却处处受掣肘,还被下属话里带刺的讥讽一番,老史这节度使当的,还真有些憋屈。
难怪回到泾州,他反倒不如在河北时痛快潇洒。
这薛氏弟兄,在彰义军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薛修明笑呵呵地摆摆手,厅中立时安静。
“这样吧,既然节帅提议朱少郎担任掌书记,不如就让我来简单考考,倘若朱少郎的学问才能,足以堪当此职位,那就遵从节帅之意。倘若不能,呵呵,还是另选人才担此重任为好!”
薛修明捻须微笑道。
“薛司马此议甚好!”
“薛司马乃进士出身,由他出题考察,是人才还是虚士,一目了然!”
史匡威有些急了,他知道薛修明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朱秀毕竟年轻,只怕应付不了。
老史满心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选择退让,以免朱秀遭人嘲笑,以后在彰义军彻底坏了名声。
老史刚要出声,朱秀踏前一步,微笑施礼道:“不知薛司马要如何考教?”
老史瞪大眼,朱秀朝他抛过去一个安心眼色,且先看看薛修明会如何出题,能见招拆招最好,若是不能,大不了先认怂,反正脸皮这玩意儿,在乎就值钱,不在乎就真不值钱。
不过老史一脸心急,担心他丢脸的样子,还真令朱秀心里生出暖意。
薛修明起身踱了两步,道:“你可知掌书记具体职责?”
朱秀道:“此职位出自汉代诸侯王府、大将军开府后所设的记室令史,后改记室参军事,掌节镇朝觐、慰问、聘荐、祭祀、祈祝之文及号令、升黜之事,也负责军队战情军需的记录、文书、信件等事务。”
薛修明点点头,淡淡道:“身为掌书记,平时需撰文上表朝廷,发布告示文书安抚辖下军民,少不了摆弄笔墨文章。想写好一篇合格表文,某认为最低也要有举人功名,故而之前,此职务一直由某和宋判官交替兼任。”
朱秀拱手笑道:“薛司马的文章一定不凡,希望今后有机会拜读。”
薛修明微微一笑,捻须道:“你从未考过功名,才学如何无人得知。不过,既然是节帅推荐,某也就不为难你。
策文奏对于你而言,恐怕太难,贴经默诵又太简单儿戏,不如这样,你当场作赋一篇,在座诸位大多都有功名在身,可以为你指点一二。若赋文还算得体,便说明你学问还算扎实,当这掌书记也无不可。”
朱秀睁大眼,望着眼前满脸温和笑意的薛修明,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气。
好家伙,叫他作赋?
这还不算为难?
就算他前世选修中国古代文学时,背诵过不少名篇,但鬼知道这姓薛的坏胚,会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题目。
有唐一代,进士科以贴经、时务策、诗赋杂文为主,其中杂文是最让人头疼,也是科考中最受重视的一块!
俗话说,得杂文者得科举,杂文写的稳当了,进士功名也就到手一大半。
落榜进士,有哪个不为杂文头疼的?
薛修明让他当场写一篇赋,明摆着刁难人。
软刀子杀人,果然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