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泥岸边，史灵雁卷起裤腿，踩在齐膝深的水里，举着网兜捕捞河蟹。</p>
白天河蟹大多藏在洞穴里，严平拿木棍捅进去，把河蟹赶出来。</p>
每掏出一只，史灵雁便兴奋地大喊大叫，挥舞网兜捕捉。</p>
泾水流域的河蟹个头较小，通体呈青灰色，肉质倒是极其鲜美。</p>
泰和楼就有不少与螃蟹有关的名菜，自隋唐以来的宫廷菜肴糖蟹自然少不了，还有讲求蘸料生吃的蟹生，江南名菜蟹酿橙，朱秀还传授泰和楼的大厨一道蟹黄兜子，做法和蟹黄汤包差不多，用黄豆衣做皮，蟹黄和猪肉做馅，或烤或蒸，十分美味。</p>
当然，价钱也十分美丽，限量供应，想端上酒席还得提前预订。</p>
围绕泾州丰富的水域资源，有头脑的商贩已经做起了养殖螃蟹的生意。</p>
朱秀坐在堤岸边，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笑呵呵地望着欢快捞蟹的史灵雁。</p>
捞了十五六只蟹，足够晚饭吃一顿，史灵雁又吵嚷着要带朱秀去附近的林子里打野兔，说是晚上让朱秀烤兔肉吃。</p>
朱秀烧烤的手艺已经得到老史父女的认可，逮住机会就要让朱秀做烤串吃。</p>
难得有时间陪在史灵雁身边，朱秀自然是满口答应。</p>
史灵雁蹦蹦跳跳地回去拿刀弓，朱秀和严平在水塘边等待。</p>
严平累得一屁股坐地，捶打双腿，忍不住抱怨：“雁娘子精力太旺盛了，属下实在有些吃不消，少使君还是放我回县城吧~”</p>
朱秀幸灾乐祸：“难得来一趟，就当作替我受累了。”</p>
严平哀嚎，他宁愿去参加虓虎营的野外拉练，也不愿陪史灵雁折腾。</p>
“陶文举伤势如何？县城里可有动静？”朱秀问道。</p>
严平回道：“陶文举的屁股算是被打烂了，不躺个两三月只怕好不了。县城倒还算安静，没啥大事，节度府和县衙也运作正常，就是帅爷和后赞时不时吵嘴，互相指责谩骂。”</p>
朱秀瞥他一眼：“陶文举的伤真有那么严重？你打板子的时候没有手下留情？”</p>
严平一惊，单膝跪地，硬着头皮道：“少使君恕罪！属下....属下行刑时确有留手！属下没有严格执行少使君的命令，有失职之罪！”</p>
朱秀笑道：“起来吧，让你来用刑，本就是我故意为之。你与陶文举私下里时常往来，有几分交情，换做其他人来打这顿板子，只怕真要将陶文举打死。”</p>
严平惊讶道：“少使君本就有意饶恕陶文举的罪过？”</p>
朱秀摇摇头：“陶文举打理盐厂以来，兢兢业业，非但无过，还有大大的功劳。”</p>
“那这次私吞盐款.....”严平犯迷糊了，悚然而惊：“这是少使君与陶文举设下的圈套？”</p>
朱秀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只需要知道，打这顿板子，只是为了演一出戏，其他的不要多问。”</p>
严平心中大骇，低头抱拳道：“属下明白。”</p>
原来陶文举贪墨盐款，栽赃镇海营全都是假的。</p>
可那顿板子却结结实实是真的。</p>
换成其他人执行，陶文举铁定要被活活打死。</p>
少使君这出苦肉计，究竟是演给谁看？</p>
“李重进率领虓虎营去哪了？”朱秀又问道。</p>
严平急忙收敛心神，想想回答道：“属下离开安定县城前，听闻李重进率领虓虎营去了青石岭，说是进行野外作战训练。”</p>
朱秀点点头：“你即刻赶往青石岭，与李重进汇合，放出消息，就说虓虎营要在青石岭驻训一个半月。十日后，你们绕道崆峒山，于七月十七之前进驻盐仓。切记，一切行动秘密进行，不许走漏丝毫消息。”</p>
严平心中震惊，这些行动安排，之前少使君从未透露过。</p>
少使君这是要下一盘大棋啊！</p>
“属下遵令！”严平不敢怠慢，沉声应道。</p>
“以李重进的脾气，属下担心他不肯老老实实执行少使君的命令。”严平担忧道。</p>
朱秀笑道：“放心好了，我与他早有约定，他会听你安排的。万一这厮犯浑，耍赖讲条件，你就跟他说，干完这一票，我免他半年欠账，再借他二百贯，让他痛痛快快搓一个月麻将。”</p>
严平咧咧嘴，哭笑不得：“属下知道了。”</p>
当即，朱秀又嘱托几句，严平便上马告辞离去。</p>
史灵雁跑了回来，背着一张九斗强弓，腰上缠着长鞭，悬配手刀，绑腿上还别着一柄精巧匕首。</p>
“咦？严平呢？”见只有朱秀一人，史灵雁疑问道。</p>
小娘子跑得急促了些，胸膛起伏，脸颊泛红，纤薄的唇瓣微喘气息。</p>
朱秀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捋捋耳边散落的发丝，笑道：“他还有公务在身，忙去了。”</p>
史灵雁嘟嘟嘴有些遗憾：“本来还想着，有他在，咱们可以多打些猎物。”</p>
朱秀举起手臂展示肱二头肌：“有我在足矣！”</p>
史灵雁白他一眼，满脸鄙夷，嘀咕道：“杵在哪儿给你射你都射不中，要你有何用....”</p>
朱秀老脸一红，不服气地道：“最近我的箭术大有长进，一定能射中一次。”</p>
史灵雁不信道：“射不中咋办？”</p>
朱秀拍胸脯道：“射不中，你就像今早那样，再骑我一次。”</p>
史灵雁脸蛋一怔，腾地一下红透，羞愤不已地咬牙娇叱：“朱秀你讨打！”</p>
朱秀扭头撒丫子溜，提着袍衫下摆往林子方向逃窜。</p>
史灵雁紧追上前，嬉笑怒骂声一路响起。</p>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野外小树林里，很快传出一声凄惨嚎叫，惊飞一群群雀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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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县，牙城。</p>
节度府附近，相隔两条街道，有一片房宅，职位稍高的节度府属官，大多居住在此。</p>
裴缙的宅子也在附近。</p>
作为盐厂前任副厂长，掌握盐厂财务大权的实权派人物，陶文举也在这里分到一座二进院的小宅子。</p>
当初陶文举刚从长武城回来，朱秀在议事大厅开会时当众狠狠夸奖他一通，为表彰他的功绩，特地破格任命他掌管盐厂财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