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赞透过墙垛往城下看,气急败坏地大吼:“朱秀!你究竟要如何才肯退兵?”
朱秀摆摆手示意暂停抛射震天雷,朗声笑道:“后军使,你把人留下,率军退走,我绝不为难!”
后赞咬咬牙,喊道:“你退兵至三里外,一个时辰后,我把人给你送去!”
朱秀嗤笑,一个时辰,足够这厮从容地率军撤回宜禄县。
宜禄县城比这土城不知坚固了多少倍,就算能够强攻打下,也得折损不少兵马,怎么算都划不着。
“休要啰嗦!打开城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撤军,否则震天雷伺候!”
朱秀鼓足嗓门大吼,“等我打破城来,军使再想走可就晚了!”
“踏破土城!鸡犬不留!”潘美高举花刀怒吼。
“踏破土城!鸡犬不留!”数千彰义军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气势动天!
城头飞龙军士卒面露畏惧,苏贞常浑身发抖面如土色。
后赞气得一张脸憋成酱紫色,自从成为天子近臣以来,他何时受过此种赤裸裸的威胁和折辱。
看看被捆成人粽的徐铉和李从嘉,他心里忽地有些后悔,不该轻易听信苏贞常的鼓惑,与彰义军撕破脸皮。
抓了两个烫手山芋,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可惜形式比人强,不放人的话,只怕他真的走不出土城。
“好!就依你!”后赞恨恨地捶打墙垛,“人还给你,但你要让我率军安然离开!若敢耍诈,我就先宰了他二人!”
朱秀扬手下令:“全军后退五十步!”
传令兵飞速朝土城四面而去,很快,四面围拢的人马各自往后退了五十步。
城门嘎吱嘎吱打开,磨蹭了好一会,后赞才骑马率军出城。
徐铉和李从嘉押在最后,有几个骑卒提着刀跟在一旁,绑缚二人的绳索一端系在马鞍上。
隔着数十丈远,后赞恨恨地朝朱秀看了眼,刚要抬手挥打马鞭,又听见朱秀的声音喊道:“且慢!”
后赞一惊,身子一晃,还以为朱秀要出尔反尔。
“军使留步,我要的可不止两人,还少了一个!”朱秀笑着拍马上前,潘美提刀紧跟身旁。
后赞怔了怔,看看徐铉和李从嘉,他绑来的两人全都在这,还少了谁?
跟在后赞身边的苏贞常惊骇地睁大双眼。
朱秀指着他冷笑道:“还有此人也得留下!”
苏贞常脸一垮快要哭出声来:“军使救我!”
后赞怒不可遏:“你休要得寸进尺!”
朱秀冷冷道:“今日要么留下这三人,要么就请军使留下,再搭上几百上千条飞龙军士卒的命!孰轻孰重,军使自己选吧!”
潘美花刀一扬,大批打头的彰义军骑军将士威压上前,成排的战马不安地刨动马蹄,打着响嚏,这是大战冲锋前的紧迫感。
后赞余光瞥见那可怕的炮车已经放置好铁葫芦,只等朱秀一声令下,那威力惊人的震天雷就会从他的头顶砸落。
后赞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不定。
苏贞常看在眼里,双腿发软,跌落马背,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
后赞朝几个心腹亲兵使眼色,亲兵会意,跳下马拎着一根绳索就朝苏贞常扑去。
“军使不可!军使糊涂啊!”苏贞常拼命反抗,被亲兵一阵拳打脚踢,滚在泥雪地里哭嚎求饶。
后赞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苏贞常被捆得严严实实,浑身沾满泥雪,像一头待宰的猪,悲愤之下冲着后赞破口大骂,被亲兵一脚踹碎牙齿,满嘴流血。
后赞深深看了眼朱秀,似乎要把这场羞辱铭刻在心。
一声吆喝,后赞挥打马鞭疾驰而去,飞龙军兵卒紧跟在后。
彰义军令旗挥舞,围城兵马让开一处缺口,让后赞率军离开。
只留下两名军士拿刀架住徐铉和李从嘉的肩头留在最后,他们要等后赞走远,撤离到安全位置才能走。
随着大队人马远去,两名军士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潘美跳下马背大踏步上前,恶狠狠地道:“还不快滚?留下来找死不成?”
两名军士相视一眼,扔下刀爬上马背,仓惶逃去。
“徐先生和李贤弟受苦了,我之过也!”
朱秀小步快跑上前,满脸懊悔地亲自替二人松绑。
割断绳索,徐铉和李从嘉取下嘴里塞着的布团,如释重负般喘气。
二人模样狼狈,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色有些发青,嘴唇有些惨白。
徐铉嘴角淤青,李从嘉半边脸高高肿起,想来是反抗时被人狠狠殴打了一顿。
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绑架,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来人!快拿皮袍来!”朱秀大声吩咐。
徐铉满眼复杂地望着他,李从嘉张张嘴想说什么。
朱秀略显不自然地笑笑,使劲搓搓手。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直到二人披上暖和的皮袄,发僵的手脚渐渐松活开。
“原来彰义军少使君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是徐某有眼无珠,蠢笨不堪,这么长时间竟然无从察觉”
徐铉喟叹一声,拱拱手苦笑道:“徐某见过朱司马”
朱秀忙摆手:“徐先生叫我一声朱少郎便可,不必客气!”
徐铉摇摇头,自嘲般地道:“本来徐某身为农垦区镇长,应该尊称一声少使君,可徐某这镇长职务,只怕做不成了,所以”
徐铉没有说完,意思很明显,既然后赞派人潜入农垦区绑架他们,说明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泾州只怕再也待不下去。
朱秀无奈地摊摊手,徐铉和李从嘉的身份过早暴露,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更麻烦的是,此事一旦禀报朝廷,彰义军百口难辩,一个逆罪之名是逃不了的。
如此一来,等于提前和开封朝廷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