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陆升。”</p>
“早，秦姐...”</p>
生活在郭北县，北城，河口街的陆升，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p>
在他的记忆中，早已经遗忘了父母的样子。</p>
从有记忆开始，他便是姐姐带大的，比他大八岁的姐姐，说是姐姐，但是在陆升的心里跟妈妈一样。</p>
只可惜，陆升并不算一个有本事的人。</p>
因为从小饥一顿饱一顿，身材矮小，看着就很瘦弱。</p>
出去做工，老板嫌他没力气，只肯给别人一半的工钱。</p>
陆升没有办法，就加入了城北的杆子帮。</p>
这是一个敲诈勒索，在城北收取保护费的地痞组织。</p>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p>
因为兵器太贵乐，杆子帮的人弄不起，只能拿木杆当兵器用。</p>
大家杆子帮，杆子帮的喊，久而久之，原本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p>
陆升呢。</p>
是杆子帮里的小喽喽。</p>
就是跟在地痞恶霸身后的那种马仔，摇旗呐喊的小弟。</p>
但是在陆升看来，混，也是一种生活。</p>
他需要钱，想攒聘礼，给姐姐找个好人家。</p>
杆子帮入门简单，偶尔间也有些捞头，再加上可以狐假虎威，不让自己和姐姐被人欺负，让街坊邻居骂几句又有何妨。</p>
而秦姐。</p>
是唯一不骂他的人。</p>
秦姐人很好，但是名声不好。</p>
她是一个长得漂亮，二十七八，没有子女，守了五六年寡的寡妇。</p>
在加上与公公住在一起，说闲话的人很多。</p>
但是陆升没信过那些话。</p>
因为那些人也整天在背后里说他，连带着，还会编排他姐姐，所以在他看来，这些街坊邻居里没一个好人。</p>
“升子来了。”</p>
杆子帮的总部，在城北的药王庙后面。</p>
院子很大，但是很脏。</p>
陆升进来的时候，几个小头目正围在一起打牌，两边有很多人围观。</p>
不远处，还支着一口锅。</p>
锅里烧着咸菜汤，一旁的木盆里放着窝头。</p>
“霸哥手气怎么样？”</p>
陆升一边问，一边找出自己的木碗。</p>
接点水，洗一洗，拿了一个窝头，又装了一碗菜汤。</p>
“手气可好了，从几位老大手里赢了几十个大子。”</p>
对这些底层的小喽喽来说，几十个大子并不是小数目。</p>
他们辛苦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几十个大子，毕竟一个大子都能买一斤杂面了。</p>
“霸哥。”</p>
陆升缩着脖子，来到了霸哥身边嬉笑着打招呼。</p>
听到小弟的呼唤，霸哥没有抬头，而是问道：“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p>
“问清楚了，老孙的书店盘出去了。”</p>
“接手的是个姓张的年轻人，好像出手挺阔，当天盘的店铺跟院子，盘完老孙就租了辆驴车急匆匆的走了。”</p>
“不过时间太短，多的就没打探出来，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历。”</p>
陆升一边说，一边往前凑：“霸哥，那小子看着挺有气势的，咱们得好好摸摸他的底细啊。”</p>
“废话，还用你说？”</p>
霸哥人如其名。</p>
长得高大，孔武有力，两条眉毛又黑又粗。</p>
“你一会带两个兄弟，去登门摸摸底，跟他说说咱们这的规矩。”</p>
“他要是不懂规矩，你也别急着动手，再观察一段时间。”</p>
“他要是懂规矩，钱收下，绕他一段时间，看看他什么来头，是懵懂的肥羊，还是有跟脚的哪家少爷。”</p>
霸哥摆摆手，示意陆升快去。</p>
陆升却不急着走，嬉笑着，摸着肚子，一脸的讨好：“霸哥，这早上就吃个窝头，脚上没力气，走路都晃晃悠悠的，这要是出去，不是丢您的脸吗。”</p>
“嘿！”</p>
霸哥微微抬头，笑骂道：“你这个小崽子，还没干活就跟我邀功了？”</p>
也是赢了钱，心情正好，霸哥拿起两个铜板往后一甩：“快滚。”</p>
“谢谢霸哥。”</p>
陆升是不要面子的。</p>
面子值几个钱，能给家里的老姐换两斤杂面吗。</p>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p>
自家老姐每日帮人浆洗衣服，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半月不知肉味。</p>
身上连一根铜钗都没有，扎头发只用一根木棍，陆升早就想着攒下十几大钱，去大利盛买个铜钗了。</p>
他已经去看过了。</p>
有个铜钗款式不错，只要十六个大子。</p>
他攒了十三个，再加上霸哥赏的两个，砍砍价，差不多就能把铜钗买下了，给老姐个惊喜。</p>
“说是梦，此梦之真，与现实何异。”</p>
“对被我带入梦中的郭北县居民来说，这里就是现实，生活一如往昔。”</p>
书店内。</p>
张恒坐在躺椅上，眼眸中倒映着整座县城。</p>
在梦中界，他便是神。</p>
一念创世纪，一念造众生，就连规则也要受到他的影响，只要他想，火可在水中燃，风可在海中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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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格时间，开启一日永轮回的第二十二天，一切如常。”</p>
“在没有外力的干扰下，就像一本写好的小说一样，不管是看一遍，一百遍，一千遍，还是一万遍，内容都不会变。”</p>
是的。</p>
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张恒的梦中界。</p>
这里的人，已经在他的影响下在这一天里重复了二十二天。</p>
每天早上五点，世界便会重启。</p>
以他的邻居秦寡妇来说，今天，是他第二十二次看到秦寡妇站在门口，以相同的口吻，相同的表情向陆升打招呼了。</p>
甚至他还知道，一会陆升会来找他。</p>
他若是不开门，陆升会敲一会门后，去大利盛买铜钗，然后送给他姐姐。</p>
若是他开门，陆升就会进来套他的话，并给他暗示这条街上的规矩。</p>
在这里，张恒又有不同选择。</p>
给陆升三十文钱。</p>
他会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没人赶来书店捣乱。</p>
给他五十文钱。</p>
他会一脸狂喜，说以后书店他罩了。</p>
给他一百文钱。</p>
呃...</p>
陆升出门后会骂他是傻逼。</p>
至于不给钱。</p>
一文不给，他会回去跟霸哥说明情况，下午再去大利盛买铜钗。</p>
不给钱，还打他一顿。</p>
他会去找霸哥诉苦，搬弄是非，然后依然是去买铜钗。</p>
打的再重点，让人抬回去。</p>
他会让人喊来他的姐姐，告诉他姐姐他藏钱的地方，说：‘姐姐，我对不起你，我在房檐的燕子窝里藏了十几个大子，如果我没挺过去的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p>
陆芸会拿出这笔钱，去找药王庙的人求救。</p>
药王庙的人看不上这点钱，糊弄着卖给她一包补气血的草药，然后傍晚，一个药王庙的小学徒会来找陆芸，跟陆芸说他可以医治陆升，代价是陆芸得跟他睡觉。</p>
二十二次的轮回中。</p>
如果张恒不干涉，众人便会像一段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做着自己的事。</p>
如果他干涉，根据干涉的不同程度，会引起不同的连锁反应。</p>
不只是陆升。</p>
其他人也一样。</p>
秦寡妇会在下午被喝醉酒的公公欺负，打烧饼的崔老六会跟老婆吵架。</p>
杂货店的阮小五会带儿子去进货，与儿子走失。</p>
茶棚的王婆子，会上门给陆芸保媒。</p>
只要他想。</p>
他可以踹开门，救下秦寡妇。</p>
买三十个烧饼，让烧饼卖的不好的崔老六喜笑颜开，不跟老婆吵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