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到了训马的骐骥院,就不能不说说养马的天驷监。
天驷监位于京城西北隅的牟驼冈,那里毗邻黄河古道,方圆三十多公里,几乎到处都是沟壑沙丘,远远看去酷似塞北荒原,正是圈养生畜的天然牧场。
现如今朝廷已经陆续投放进去至少上万匹官马,至于喂马的刍豆,更是堆积如山,不可胜计,估计一年半载都吃不完。
再有十多天北虏的东路军就要兵临城下了,那些战马和刍豆要是堕入二太子完颜宗望之手,天驷监岂不成了资敌巨贾?
赵桓从太常寺回来的一路之上,一直在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
他曾经看过一篇同主角同时段的宋穿网文,里面提供了一个貌似完美的答案:穿越者受禅当了傀儡皇帝,只能以打嘴炮的方式逼迫宋徽宗赵佶,交出对朝廷的实际控制权……
经过一翻努力,终于在金军到来之前,及时将那些官马和刍豆,一股脑儿塞进了老昏君专属的度假圣地——艮岳。
成千上万匹官马的屎尿混合在一起,隔着屏幕都能把人熏晕,老昏君要想充而不闻,只有学鸵鸟把头埋进裤裆里了。
赵桓当然也想如法炮制一番,可惜穿越者闪击计划已经彻底搁浅,他又没有某某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硬要把屎尿灌进老昏君的脑壳里,不是不可以,只怕要大费一番周折才行。
就算再难都得做啊,真要把海量资源拱手送给金军,日后想起来恐怕肠子都得悔青了。
勇气诚然可嘉,只是接下来的现实稍微残酷了一些……
自打从太常寺回来之后,赵桓已经采纳了李纲的谏言,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实际上在新旧两大权门虎视眈眈之下,除了顺应原来的历史轨迹向前推进,他一个孤家寡人,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依照大典朝仪安排,赵桓在福宁殿接受宋徽宗赵佶内禅,正式登上大宋皇帝的宝座。
当天内廷便陆续颁布了一系列早已拟好的诏旨:
册封太子妃朱琏为皇后;
制授朝散大夫、试给事中兼侍读吴敏为中大夫、门下侍郎;
制授通奉大夫、徽猷阁直学士、太子詹事耿南仲,为正奉大夫、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制授保静军致仕、食邑一千五百户、实封六百户种师道,为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差充河北河东路制置使兼都统制,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五百户;
制授侍卫亲军都虞候、宁国军承宣使、管勾侍卫步军司公事何灌,为武泰军节度使,差充河北河东路制置副使兼副都统制,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三百户;
除授朝请郎、试太常少卿李纲为权兵部侍郎……
内禅大典过后,赵桓名义上已经位居九五之尊,但在皇权过渡期间,他依旧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听凭一罐两菜以及那些宰执大臣们随意摆布:
二十五日,朝廷颁布指挥,分别于三京(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及邓州设置都总管,各付以一面之责,令其事得专决,财得通用,吏得辟置,兵得诛赏……
二十六日,诏令威武军节度使梁方平,将骑七千赶赴浚州守备;诏令武泰军节度使何灌以兵二万扼守河津要地……
一直苦俟到二十九日,道君太上皇帝搬出大内禁苑,迁往外面的龙德宫,赵桓这才长舒一口气。
明日便是元旦大朝会,按照惯例,新君要在这一天改元称制。改完年号就意味着皇权已经交接完毕,赵桓可以开始亲政了。
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等几位大臣起早贪黑共同议妥了年号。刚刚升任签书枢密院事的耿南仲,自告奋勇将都堂议状送到福宁殿里,恭请新皇帝御笔亲批。
耿南仲这个名字,无论是穿越者还是原主都不陌生,尤其是原主,印象更加深刻,毕竟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僚友,在一起呆了差不多十年,关系非同一般。
历史上的耿南仲,可以用其名字的谐音来概括:耿难忠。
如果只是不尽心事主,赵桓能忍也就忍了,关键此人是出了名的搅屎棍子,“怯与公战、勇于私斗”这八个字的评语,正是他这种人的真实写照。
正因为有了这些先入为主的成见,当耿南仲乐颠颠地跑过来呈递都堂议状的时候,赵桓只是鄙视着这位两鬓斑白垂垂老矣的耆旧元臣,什么话也没有说。
耿南仲摆放到御书案上的这份都堂议状,纸质细薄光润,坚洁如玉,正是徽州出产、寻常难得一见的澄心堂纸。
赵桓哼哼唧唧地信手抄起来粗略扫了几眼,但见里面赫然写着“靖康”二字,脑袋就像被门挤爆,嗡地一声炸了。
靖康?靖康耻、犹未雪的那个靖康?
靠,老子可不做靖康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