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他是皇帝特使不假,然而县官不如现管,没有本营副指挥使岳飞点头同意,这支躲在艨艟战舟里乔装打扮成治河民夫的护卫队伍,没有一个人胆敢轻举妄动,就算是姚政和王贵两位步兵正副都头也不能例外。
李宝扎紧裤腰带,挽起袍衣袖子,浑身上下拾掇得干净利落,随时准备冲到船头甲板上与敌方殊死相搏,可是无意中一回头,却见船仓里的众人连随身携带的短兵利刃都没拔出来,一个个伸长脖子像看耍猴似的看着他。
“李舍人稍安勿躁,眼下敌众我寡,吾等又皆不擅水战,惟今之计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岳飞知道李宝这会儿肯定心里老大不舒服,然而情势紧迫,来不及坐下来和他好好商榷,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权且安抚一下。
历史上曾经以三千水军全歼女真人七万舟师的泼李三,很难理解“不擅水战”是个什么概念,当下瞪着精光四射的吊斜眼沉声问道:“岳副使意欲如何智取?”
岳飞顺手把站在自己身侧的姚澉推到他面前,简明扼要地将具体应对方案大略那么一说。
原来在没有从汤阴县出发之前,他们几个人就私下里合计好了,一旦在渡河时与巡河的河清军埽兵遭遇,随即打着迎阳堤埽总的旗号假意向对方投诚,等到大家上了贼船之后再伺机动手,这样胜算会大很多。
李宝有所不知,金国东路军自黎阳境内渡河南下之初,当地主埽使臣高益恭不仅自己率领麾下三百河清军埽兵投降了女真人,还想拉着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本所埽总姚澉跟他一起下水。
姚澉这个人诚然对为官作宦这种事情颇感兴趣,但他从未想过向蹂躏故土家园的虏寇屈膝投降,更不用说藉此换取北地小蕃的功名利禄了,是以连招呼都没打便悄悄解散了手下几百号民夫,独自潜回汤阴老家躲避战乱去了。
正因为先前有这层关系,才使诈降具备可操作性。
“难怪诸位一个个打扮成这副模样,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李宝瞪视着面前这位穿戴如乡绅老员外的迎阳堤埽总,以及船仓里那些头戴白布浑裹、身着窄裤短袄的假民夫、真卒伍,方才高度紧张的情绪,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慢慢松驰下来。
孰不知就在他们言来语去之际,对面那艘巡河埽船已经乘风破浪开过来了。
“来者何人?”
两船交接之后甫一停稳,立刻便有个沙哑的烟熏嗓汉子十分警惕地伸头喝问起来。
“在下迎阳堤埽总姚澉!”
姚澉昂首挺胸伫立于船头围栏一侧,岳飞、姚政、王贵三人打扮成随从亲卫模样,手按腰刀站在他身后以备不虞。
对方听说来者是统辖本堤治河民夫的埽总,显然有些意外,当即高举手中的熊熊火把,探起上半截身子往前照了照,直到看清楚确系姚澉本人之后,方才慢慢放松警惕,继续用质疑的口吻问道:“不知姚大埽总趁夜渡河所为何事?”
“原来是高军头,失敬失敬!”
姚澉在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很快也认出了对方,当即没敢怠慢,赶忙抱拳拱手说道:“在下驽钝,此前承蒙令叔不吝提携,却一再错失良机,而今幡然醒悟,特意率众前来投奔高埽主……”
真是怕鬼就有鬼,这个所谓的高军头正是主埽使臣高益恭的亲侄子,不过人家跪舔女真人之后已经不是厢军都一级军头,而是摇身一变成为大金国正九品武官一一保义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