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他的前半生——黑暗时代的前半生——充斥着血雨腥风，除了打打杀杀就是烧烧烧烧烧，再就是各种暴力拆卸，用各种方法掀开别人的头盖骨，或是优雅地把丫灰给扬了。那时候的他不说孤家寡人，但其实也差不远，有个挚友型损友，还有一帮能乐起来的伙计们，要说孤独倒也不至于，除此之外……呃没了，不存在别的更多的人和物了，他所置身的那一圈范围，便是他拥有的全世界。
辉虽然了解他的很多事，能交心也能闹腾……不不不，话题扯远了。
他想说的是，前半生明明是孤零零一个人，一个人优哉游哉游荡着忙活着，身边一群朋友……就这样了。可是为什么后半生的时候……对，后半生忽然就被惦记上了，被某个被他捡回来的“小天使”惦记、被早就认识的元姬惦记、还有被他拐跑的霜霜、送到门上的小雨以及也是捡回来的青凰……被她们惦记也就算了，属实是自己整出来的事，怪不了别人。
然后在接触了起源一系的事儿后，忽然间发现还有更多人惦记着他，比如那群白光闪闪的一百多号人——切片的惦记也算惦记，没毛病，而且实际上他已经被切片好几次了，丫们估计还想把他吊起来继续切——比如忽然“想开了”的小时、比如几十个纪元前就开始惦记他的弦音、比如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态惦记他的洛缨，再比如……就是这位忽然语出惊人的文姐姐，她带来的冲击也是足够吓死人。
反正他把姝寒的话捋一捋之后就打了个寒颤，发现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那句话都好像可以当成……半句告白——虽然这个判决的小锤子悬在了半空没有完全落下——他还为此愣神盯着姝寒看了好一会，瞧见她笑吟吟盯着自己打量，不时上手捏一下，好像在菜市场上挑啥似的，以他对文姐姐的了解来看，他觉得这句话、这神态、这动作，应该是……开不了玩笑。这话让洛缨来说他铁定会当成是开玩笑，但是一向认真又有啥说啥的文姐姐说这话那可就……头大。
总之，这时候得赶紧把目光投向其他人让他们帮个……好家伙，从左到右一桌人全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就没一个人能朝他伸出援手，唯一没躲开视线的还是某个用莫名其妙的笑脸对着自己的洛缨，那双印有云纹的银白眼睛里蕴含着七八种混合在一块的情绪，他用肚子分析了一下就知道，那是看热闹的成分占大头。
话说他觉得他的魅力应该很“模糊”才对，可能还是个波动的数值：毕竟是个神经病。
脸看着都偏离自己本身的性别了，某年某月被辉拖出去玩，那妹子还说她喜欢有男子汉气质一些的——这话他指定要记到永恒的尽头去，虽然也没想因此改变什么，就单纯记住了这句话和这件事而已——现在被小雨她们一通折腾后就更不像是个男的。
人格魅力这评分按理来说应该低得离谱：毕竟是个超级神经病，正常人谁会想着天天放烟花和怎么把虚空给崩了——妥妥的减分项。
不过这样算一算，得出个结果后就出现了很奇怪的情况嘿：从事实上来说，他身边人不少，惦记着他的人也不少……所以到底是哪个地方出问题了呢？莫非是他给自己评的分与其他人给他评的分不大一样？
大概标准不一样吧，反正他是个神经病是虚空前线和起源天神们公认的事实，按理来说这点就足以劝退不少人……算了不管了，吃饱了撑的算这个做什么，一切以事实为准。
“想什么呢？”姝寒在他面前挥挥手让他回过神来，“有这么大反应吗？直接吓蒙了？”
“嘛，别着急嘛，一切还没定下来呢，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不这么想了呢。”
看着文姐姐这同样是认真的表情，云诺星脸颊抽了抽：天知道到底会怎么样，未来的事儿什么的……现在的事儿都说不好，未来就更不好说了。不过，以这姐姐单身四十几个纪元的经验来看，他觉得她过一阵子就会受以往的习惯影响打消这个念头，所以他应该是不用费心思去想这事儿的。
在夜晚还没来临之时，大伙儿都打算稍稍歇会，就算是“老年养生组”也被昨晚热闹的气氛给折腾得略有点疲惫，现在只打算找个地方安静坐会或者是躺会。
他看了看灵魂里酣睡中的一群丫头，琢磨着她们可能是要睡到下午，便把灵魂内的声音给摁住了，起身看了眼醉醺醺还有点神志不清的辉，眯起眼睛撸起袖子走到他身后，举起手一拳头敲……犹豫着再望了他一会，看他托着腮帮子好像已经睡着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收起能量和小拳拳，往一旁溜走了。
看完了全程的其他人皆是哭笑不得摇头：这家伙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傲娇。
他刚走两步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扭过头，某银白布灵布灵闪的丫头趁着他停下便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对他呲牙笑了笑：“哥哥要去哪？”
“随便走走。”揉了揉这丫头的脑袋，云诺星应道。
“……你打算穿着这身衣服去游街？”
“……”云诺星沉默着，看着这厚重又格外引人注目的盛装，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要不你帮我换身衣服？这玩意儿我不会脱。”
弦音吐了吐舌头：“可我也不会呀，这衣服是霜霜、小雨还有那个小小天使一起帮你穿的，我也就和小时在旁边帮你化妆……”
云诺星：“……那算了……那不管了。”
他俩刚走两步又听到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一块扭头，就见到某道橘粉色的身影大步流星轻手轻脚冲了过来，行走如风几乎不带声，瞧见自己被发现后更是直接飞扑到了他身旁勾着他手臂往前走：“走走走，出去逛逛——往哪走？”
云诺星：“……你不休息？”
“嗐，就闹腾了一小会休息什么啊。”洛缨对他撇了撇嘴，“被关了快二十个纪元那么久，难得放出来又去忙了点事儿，剩下的时间不拼命玩都对不起我自己。”
“但是一个人去玩又没意思，看你想要外出，这不就情况正好么——所以往哪走——我还能顺便给你打掩护：你看你这盛装。”
他用肚子琢磨了两秒钟，觉得自己和弦音加一块都拧不过她，于是只能作罢。
至于往哪走，其实他也没有特定想法，只是想出门转两圈而已。众神界近期应该是去不得了，就算要去也得给自己换一套装扮，用上各种遮掩的装束把自己包裹得无懈可击，再把认知模糊开到最大程度才能出门，否则分分钟要被路人喊一嗓子然后被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某出行都要被围观的守护者一样。因此，他打算去零号节点城市转转，看看闹腾了一晚上，这座城会变成什么鬼样。
出乎他意料的是，零号节点城市看上去还算正常，没有多点什么或者忽然少了一片城区，大伙儿的活动都还在持续，该任务的任务，该闹腾的继续闹腾，除了迎面走来一个人有四成概率是个喝醉的家伙外，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到处都还有闹腾的劲儿，与昨晚相比劲儿小了很多，现在比较像是节后残余着热闹气氛的模样，应该会在两三天内完全消退，随后完全恢复正常。
路上看到他的伙计们那也是一个劲地看过来，用不知道怎样的心态笑着对他打招呼：“枫大人还盛装打扮中呐？”“枫大人打扮得真漂亮啊。”“枫大人要来喝一杯吗？”“枫大人，裙摆拖地了啦。”“枫大人好亮啊。”
大伙儿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自己也已经放飞自我不管不顾了，虚空前线上下都觉得，他这个打扮除了有点挑战心理极限之外，完全没有别的问题……就……就怪蛋疼的。
“噫——！你个女装大变态，大白天的出来吓人啊？”
忽然听到某个欠揍的声音，让他额头咔一声绷了一条青筋出来，与弦音和洛缨一块回头，就见某留着白色长乱发、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龇牙咧嘴对着他走了过来，满脸都写着“悍不畏死”四个大字。
他还没来得及冲过去给这个嘴巴没把的家伙一个暴栗的时候，在他身后跟着的，身穿青绿色长裙的女孩就先一尾巴抽在小白的脑袋上，抬手拽着这家伙把他扔到了后面，随后笑着走上来对他打了个招呼：“枫绫，好久不见。”
云诺星回以一个明亮的浅笑：“早呀小青，看来昨晚你们没跟着闹腾？”
他偏头看了看小青身后，小白俊脸有点醉酒后的酡红——丫指定是喝醉了才敢指着他鼻子说那几个字——小玄搀着被甩了一尾巴而晕乎乎的小白，看过来对他苦笑了一下。让他没想到的是，大白也在这里，不知道她们是偶然碰上的，还是说这些年她是跟在小青她们身边。
“昨晚……闹腾得很厉害，特别是那个家伙，跟其他人闹疯了都，从昨天下午一直喝现在才结束。”小青捂着额头露出苦恼的表情，对他叹了一声，指了指晕乎乎的小白，“这个酒量差劲又喜欢喝的家伙，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好几次，结束的时候半个身子都趴进酒缸里了，现在刚把他抬出来——我酒量还行，虽然谈不上喜欢。”
云诺星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这丫头“当年”抬着一个大酒缸在那吨吨吨吨吨一饮而尽的场面，真是……真的能称为“谈不上喜欢”吗？他怎么恁的不信呢？
被枫绫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会，小青捂着脸偏过头小声嘟囔：“真不算特别喜欢……真的。”
云诺星用莫名的语气应了一声，和大白还有小玄打了个招呼后，他们一行人就在零号节点城市内漫无目的闲逛起来。
“你们这一个半纪元过得如何？对虚空前线还有秩序、混沌的事情已经习惯了么？”云诺星偏头看着小青：把人带进来后就搁置了一个半纪元那么久，也是没谁了。
小青耸了耸肩，身后的尾巴跟着左右慢节奏甩来甩去，他记得这应该是表示“无奈”的小动作：“很久之前就已经完全了解了，也早已经习惯了在虚空前线活动的节奏——前段时间战族爆发混沌能量时我们也跟着上场了呢，虽然只是在领域里用能量塔攻击。”
“不过，就算已经习惯、完全了解，对自己的路也已经‘更正’得差不多了……”小青叹息了一声，表情看上去有点勉强和茫然，“怎么说呢，还是有那种……仿佛置身于梦境中的感觉，偶尔会有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世界观有种被割裂开的感觉。”
“毕竟是这个时代。”洛缨自顾自替小云云接上话，“这个时代，秩序内部的‘割裂’相当严重，好像整体被切成了好几个部分，其中只有一部分的人知晓与混沌有关的事情，剩下那一部分全都只在观望、袖手旁观，以及忙着在秩序的范围内折腾那些‘小事’——即使事态已经出现了变化也无法否定这样的事实，而且，变化还需要时间才能得来结果。”
“在我们那个时代，不说生来便能接触到与混沌有关之事，但至少……这么说吧，我将秩序生命在接触到有关混沌的事之前的生命历程称为‘空白期’——在我们那个时代，平均‘空白期’并不会很长：长则一个纪元多，短则没有‘空白期’。就是这种状态。”
“顺便说完整一点：用以计算的目标都是高位生命。”
“但在这一个时代，‘空白期’甚至能到七八个纪元那么长。还有就是，这一个时代整体所能持续的时间，也远比我们所在的那一个时代要短，与我们那时相比足足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减少了时间，意味着需要加快速度去处理本应该用漫长时间去处理的事儿，不然就会像现在一样：已经没时间了——诸如此类的一大堆因素凑在一起，共同铸成了你所感觉到的‘割裂感’。”
“这种割裂感……以后，估计还会继续存在呀。”洛缨长叹了一口气：即将到来的终结，宣告，这一“阶段”的消失，往后的秩序又会如何她没办法仔细推演了，只是，就算不精确推演，也能猜到一部分情况……数来数去尽是不好的情况。
“起源一系的消失是‘空白期’变长的根本原因之一；之二就是那群墨水搞的事情了——混沌潮汐虽不能破坏秩序虚空的大环境规则，但是遮蔽和抹消‘不重要’的存在痕迹还是可以做到的。”她苦恼揉了揉脑袋，“感觉找不到应对的方法，就算调整了虚空动荡，也只不过是在与对面硬碰硬而已，而且是只冲着两败俱伤的结果而去的硬碰硬，除此之外，其实还需要一个能让秩序好转起来的方法——我是指抵消混沌潮汐的方法：可惜找不到。”
云诺星耸耸肩：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方法。黑暗时代结束后，起源一系的历史几乎完全断了，独留下了一个居所，似乎也没办法做什么——居所存在的核心意义只有那一个，就算想做其他事情，估计也不具备去做的条件。
弦音她们几位传承者，就算在后续的时间里凝聚起一批力量应对混沌……其实也没用啊，因为混沌也跟着沉寂了——起源也好混沌也好，都一块“沉睡”，一觉就到了天荒地老，谁也不打算揭棺起来活动——那它们都不出来，拉起一批力量也没用嘛，找不到目标也没地儿倾泻力量。而要让弦音她们去对付“它们”什么的，也不大现实，那还不如他现在就点兵带将杀过去给丫放一个“五十亿周年限量版大烟花”呢。
兜兜转转的，思绪最后还是定格在“办不到什么事”的情况上，所能做的事情，似乎只剩下了“等待”。
“眼下这个时期，就不谈这事儿了。”云诺星发出了幽幽的叹息声，“反正，结局啥的，都已经说了好多次咯，已经……”
洛缨都不带思索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谈就不谈，你也别说了——谁不知道就属你最不甘心最揪心啊，还说得那么豁达装得好像真的想开了一样。”
“你啊，谁都骗不了。”
云诺星：“……”这个吧……
他赶紧转过头看向小青她们：“行吧，知道你们已经知道那些事，看上去还算习惯就行了。把你们带到虚空前线来，本应该照看一段时间，结果……”
“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小青甩着尾巴在他背脊上戳了一下，露出个不在意的笑容，“那些事我们自己就能处理过来，所以不用担心。加入虚空前线后，除了得知混沌的事情外，也知晓了其他有趣的世界和有趣的事情，总的来说，并不枯燥。”
她表情微微一变，努力斟酌了一下言辞：“虽然闹腾了一些，要命了一些，特别是战斗起来的时候……嗯，其他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