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揉了揉星尘的脑袋,长叹:“辛苦你了,挺不容易的。”
然后……这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浑身僵硬转过头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含着水波,俏脸露出了几分委屈与害怕……这神态他熟悉,家里那群妹子卖萌的时候都是……咳咳,好吧,这姑娘不是在卖萌,就好像是心里硬撑的那块板突然被他拽走了,沉淀了数十万年的心绪立刻就从板下的洞口里冲了出来,像是泉涌一样——说的是同样的话,漓说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说这话就……呃。
注意到姐姐的神态出现变化,漓顿时瞪大了眼睛,用恐怖的小眼神凝视着云诺星。他瞄到这姑娘的眼神还觉得怪眼熟的,“当年”在梦里的时候,这姑娘就经常用这种小眼神凝视他,把他当成了别有用心的危险人物。
他们一行人从扭曲深渊里出来,回到了那片地底的大厅里,众人注意到这里出现了几个刚刚没见过的人……呃或者说,没见过的东西……呃,具体点说,长得好像是人的东西。
它们的体态、容貌等和正常人差别不大,高矮胖瘦都有,就是不知为何它们全都呈现出一种蓝色的半透明模样,身体与衣物等都是这种带有蓝色光泽的半透明凝固状的模样,质感比较贴近于果冻,而让众人略感惊愕的是,他们……它们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
“哎呀,这是顺利完成转化了啊。”云诺星见到这几个家伙倒是完全没感到诧异,他率先走上前扫视他们一群人,一边检查一边点头,“扭曲能量已经彻底净化,原本的成型条件被其他条件取缔,保证了本质状态没有发生变化。然后现在是……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向您致敬,不知名的神明,”最靠近他的一位青年模样的人立刻郑重地行了一礼,发出空灵带能量回响的声音,“您的力量唤醒了我们破碎的灵魂与意识碎片。现在的这具身体里,已经无法挽回的破碎灵魂与意识已经完全相融,仅留下对往昔的一切记载;还能保留自我意识的碎片则伴生共存、互相辅助。”
“向您致敬。”其他八个意识聚合体也郑重地行了一礼。
“神明……?”瑶瑶他们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都有点发愣,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意识就丢到了云的身上,万般思绪在心里飞快翻涌。
“呃这个,这个称呼就免了,”感觉到背后投来一大堆饱含各种情绪的目光,云诺星一头大汗干笑,“我名为云诺星,怎么称呼都行,就别叫什么神明了,我不是那种相对程度的……那啥……话说你们从哪里感觉到了什么而觉得我是那个啥?”
“在被扭曲能量控制的那些年里,我们能从那位‘特殊的意志体’身上感觉到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回应的是刚刚的那个青年,“受那位‘特殊的意志体’的话语影响,变成新神的使者的人,也都能感觉到那种奇特的、神秘的感觉。”
“就是一种很神秘的、可以产生共鸣的、上位者的某种气息和感觉。”少阳在旁边以亲历者的身份说出自己的看法,“它对被扭曲能量影响的东西有绝对的控制权,而且那种控制权影响在我们身上会让我们不由自主就朝它靠近、朝它变化过去,并将它的一切情况都奉为真理,无论它说什么,心里总有一个感觉认为那都是正确的。”
“我察觉到这情况不对劲,所以想方设法带着尹天元和炎他们摆脱了控制。”
“唔,当然,如果只是这种普通的神秘现象,也不至于说像是神明什么的……但它就是有那种非常……很特殊、非常特殊的感觉,就是……感官上的那种……唔……”
云诺星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回话:“有一种特别神秘的、捉摸不透的感觉,会让你忍不住顶礼膜拜,只是看一眼你就知道那是超出你的认知的、完全无法描述无法形容的事物,甚至会让你下意识感到亲近?”
少阳愣愣地看着他,呆然一阵,点头:“你说的……完全没错。”
云诺星呆然了一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那是神性的气息,对不存在神性的同源物会产生规则层面上的吸引与牵引的影响——如果是那个扭曲核心的话,它就会对所有与扭曲能量有关的事物产生吸引力,就像上位者和下位者的联系——哎呀,把那个扭曲能量的核心碾死得太快了,没有详细调查,他刚刚可真没感觉到什么神性的气息,大概是因为太弱了,只是刚诞生的程度。
他指着自己看了看那个青年,又看向少阳他们:“所以,你们现在从我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气息?”
一群人连连点头,尹天元还帮着解释:“比起扭曲能量的那个核心,云你身上的气息要更纯净与……嗯,还有很舒适的感觉。”
云诺星:“……”行吧,这是感觉过一次了,所以对这个气息的反应比较敏感,再加上他没怎么刻意掩饰过这玩意儿——神性啥的,其实也就是与自身的规则性、概念性有关的东西,算是附加物,就他现在这个死样,规则性等都自行隐蔽了,他怎么知道这种情况下还能有神性的气息散发出来。
至于神明的说法,恐怕是来源于那群被扭曲核心给叨叨到质变的那群家伙——这世界有过两次和神明有关的事儿:第一件事就是寻常生命遇上规则之力时,误以为那些带有规则之力的遗迹等物就是神明遗留的东西;第二件事就是荒海里的新神的那啥啥还有少阳他们,他们是从扭曲核心那里感应到了一部分微弱的神性,然后顺势把这个名头给它扔了上去。
老实说,两件事的根源、本质,都是规则性的事儿,只不过后面那件事要更接近真实情况。
“神明这玩意儿,象征的意义更大一些,那不是同一回事儿,不是说有了这个啥就能把自己当成神明的。”他赶紧解释,尝试纠正他们的想法,“我顶多是因为某种情况触碰到了这些东西,但没说象征意义就等于你们家的神明什么的……所谓神明,没有了对谁而言的象征意义,那也就是一个其他的生命、是一个‘他人’罢了。”
那位意识聚合体青年表情严肃点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就把语气改一改呗?……呃,算了,不管了,其他人的小眼神多少都变了,管也管不了了。他现在已经能料想到后面一路上的情况了……
大伙儿对视了一阵,暂时忽略了云的事情,并默默地把这件不同寻常的事儿记在心里。随后,少阳走上前拍了拍那青年·聚合体的肩膀,满脸感慨:“真高兴能看到你们也重获自由,虽然……你们都已经变成另一种样子了。”
青年·聚合体行了一礼,对几位将军与副官们说道:“我们的意志同在,并将一直延续下去。只要仍然需要我们,随时都能献身。”
云诺星伸长脖子探头过来说道:“意识聚合体在处理事务、信息等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把现在的烂摊子……咳嗯!把现在四大地域的事儿丢过去让它们一边观察一边整理,后续处理这些事儿能省很多力气。”
众人:“……”我们都听到了,烂摊子就烂摊子,这确实是烂摊子,不需要换词儿的。
“那你们先聊。”被众人用微妙的小眼神盯着看,云诺星讪笑一声溜到了一边:外来的无关人士赶紧退场,现在是另一场叙旧的专场时间。
嘛,应该不用有额外的担心,刚刚瑶瑶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自家子民的残渣”这种说法了,现在看到他们变成这种会发蓝光的样子应该也能接受的,嗯,应该——他倒是习惯。毕竟自己都不是个正常人,但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接受这个情况。
意识聚合体啊……多数情况下,每一个意识聚合体都是一个悲剧,是移动的哀伤证明,它们在“非人一族”的列表里也占据了一个位置,是一个被承认的、正儿八经的种族,但,很少有意识聚合体是在真·正常情况下诞生的,多数不是意外就是迫不得已——那群重组的家伙看上去倒是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新生命形式,应该不会有问题,至于悲剧不悲剧的,多少年前的那场灾祸砸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世界只拥有悲剧走向一条路。
生命形式变化……世界观……适应……算了,应该真的不会有问题的,少阳他们可是元素生命,不也是一样适应着,在这个世界里活得好好的,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再加上现阶段这个世界里可有一大堆人族支族和非人一族,他相信现在再多一个非人一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背脊被戳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过身,就见到星尘用十分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断眨巴着金色的漂亮眼睛,然后,她忽然小声嘀咕:“神明?”
云诺星:“……呃,所以说,这就是一种象征说法而已,真的不用在意。硬要说的话,你才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啊,傻姑娘。”
“我吗?”星尘揪着鬓发,想到这两个字挂在自己的头顶上,忽然有些扭捏晃了晃身体,“没什么感觉,听着很别扭。”
云诺星咧咧嘴:“这种象征意义的东西,我个人观点里只把它当做一个精神支柱,这也是象征意义最核心的意思——对需要的人来说是个好东西;对不需要的人而言就是一个摆设。仅此而已。”
“但,排除了象征意义,也有实际上的意义不是么?”星尘好奇反问,“因为,它切实地对少阳他们造成了影响。”
“那个啊,那是规则性与本源本质的二重因素引起的,就……”云诺星说着微微一怔,想了想,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道,“就像当初你黏着我一样,都是受到了同源的影响,然后,我的规则性‘收敛’得很好,所以你没有更多的表现——当你的规则性也慢慢走上正道之后,源自这方面的影响就会慢慢减弱,不用担心。”
星尘听着听着就有些呆滞,脑海里不断飘着“黏着”、“同源”、“规则性”、“影响减弱”等词,好一会儿后她回过神,小声自言自语:“原来影响会减弱么?有点……遗憾。”
“啊……?”云诺星一呆,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看这姑娘这小眼神,这眼里带笑又有几分怀念的模样……这好像没听错。
然后他鬼使神差说了点附加内容:“不过只要生命层级与本源的层级间存在差距,那种上下位的影响仍然会存在,只是减弱而已不是消失……”
他也是说话不过脑,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觉得这话不说会比较好……虽然早晚都会知道的……这样一想,他脑子又抽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但是,这些是可以自己控制的,所以还是不需要担心。”
看着说话逐渐有些慌乱的星,星尘忍不住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