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宣武门内有一条石虎胡同,有一座古老的深宅大院是王府,威严地座落在胡同傍,高大的门楼两扇厚的大门上朱漆斑驳脱落,容易让人生发沧桑田的感慨,门旁蹲着两头石狮子,瞪着恐怖的大眼,咧着血盆大嘴,一副永不饱的贪婪像。
乾隆年间的某一天,一身着旗装的人从大门走出来。这身装束来穿了有些年月,陈旧不破烂,穿在这人的身上倒也得体。
从穿着这是那种不修边幅的主儿,是不邋遢,浑身上下倒透着几份潇洒与俊逸。魁伟的身躯,头颅丰硕,黑亮的头发有着金属般的质地,面如古铜,浓眉横剑,眼睛里着倔与睿智的芒。
迈出门槛,这人把铺盖卷轻轻地甩在背上,低头左手里的包袱,然后,“咚、咚、咚”三步两步下了台阶,头也没径走了。
出来送行的家,举起右手招呼:“曹生……”
人已经走远了,家的后半截话好咽到肚子里,下僵在空中的右手,叹口气,关上大门去了。
王府里养着一帮客,所谓客就是那些在举上没有成功,又不凭劳动自食其力的文人,他们好依附于豪门官僚之家,凭趋奉讨巧,混口饭吃。当然,这客也不是随便可以的,是需要一些技艺与能的。如朝人梁章钜在《归田锁记》中,写了客的“十字令”:“一笔好字,二等,三斤酒量,四季衣服,子围棋,出昆曲,字歪诗,八张马吊,头衔,十分和气。”
家来到这帮客的馆处,听见嘴八舌地议论。家截了当地说:“曹生已经另行高就,他这个差使还是要有人替的,王爷的是就从诸当中出吧。”
曹生是王府里的席生,也就是家塾师。席生比帮闲的客要好得多,为人师表的席生,人尊,有身份。可是席生又非同客,王爷把子少爷给席生导,不是高八斗,学富车的人能行吗?
诸客互相着没有吭声的,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曹生怎就走了呢?……”
家说:“曹生是那种闲云野鹤般的人,这深宅大院,不适合他啊。”
“他怕是把自己当弹铗而歌的冯谖了吧,也许他时在唱呢。”于是这人就摇头晃脑地唱起来,“长铗归兮,食无肉;长铗归兮,出无车。”
众人都没有他的话,因为在这帮客中,大家对曹生的学养和人都佩服的。虽然是抄家的破落八旗子弟;是曹生那刚不阿,贫贱不移的节操,博览群书,能诗擅画的华让众多文人学士折服。
家说:“曹生的差使不能空缺,王爷的是就从诸中找一个。”
诸客一听这话都面面相觑;有的人跃跃欲试,有的人不敢应承。于是场面一下子静下来,鸦雀无声。
家环视了一周,后把目落在角落里的一老身上。
“黄生,劳驾老吧。”家说。
称为黄生的老用手捻着胡须说:“老朽恐怕不能胜啊,王府里的这几子是曹生亲手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