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说完,三人顿时沉默了下来。扬州这边飞机频繁起降,已经向民众说明了战争在升级。扬州的空战和遭遇的轰炸,让人感觉惊骇不已,而因为对上海战事的未知,让他们三个人对上海的局势更加担忧不已。
林修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祈愿着说道:“不管哪一个人千万千万不要出事,都要好好的!桂花姐这些天也是担心的不得了,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可是我都怕看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睛,总感觉要问我安儿的事情。哎,要是安儿出点什么事情,桂花姐可怎么活,该怎么向青林老哥哥交待!”
“是啊,你们别看这小子话少,老头子我可是最喜欢他了。安儿打小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三四岁才会走路和说话,已经够可怜了,他爹又死在了跟前,真是个苦孩子啊!听福伯说,这小子定是受了刺激,他爹死之前塞给他的那块麻糖,上面还有他爹的血迹,在烧‘五七’的那天,他把那块麻糖放在了坟前。福伯说,那块麻糖,他竟然装了三十多天,最后放到了坟前,麻糖放下了,但是那创伤却永远留在了幼小的心灵,这孩子的心里该是多么苦!那套木匠工具值不得几个钱,这小子硬是要带到扬州,这是他爹给他留下的念想,他留恋这套工具,这套工具有着他爹和他的过去,别看他小,其实他的心里很苦,这是我一个老头子都不能想像的。他一个劲地凿木头,既是为了忘记,也是为了怀念,他拼命地读书,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进步很快,你们以为是他聪明,可我认为并不是因为聪明,是他能够沉下心,是他用功苦读的缘故,当然跟他的过去有关。杨木匠乐于帮衬乡邻,这孩子打小心地善良。小孩子的眼睛清澈见底,那年发大水,你看他的眼神,对难民那是真正的悲悯!小诚出国又学了西医,其实我是想让这孩子继承我们林家的衣钵,把我们林家的中医传承下去,他一定会发扬光大的。我对他有信心,这也是我喜欢他的缘由之一。老天怜我,千万保佑这小子平安回来!”
听到这些,林修、周氏二人都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这么心细。更没有想到对杨安真正了解的人竟然是自家的老爷子,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喜欢到要让他继承林家衣钵。当初,林修并没有留意杨安将那块麻糖放在坟前,也没有听福伯说这件事。今天,听到这些,林修、周氏也大为吃惊,仿佛是第一次才知道杨安一般。想到这个孩子如此可怜,一个对父亲如此留恋,如此感念养育之恩,内心又如此善良,还又勤学知礼,老爷子怎能不喜欢。那么当初,老爷子第一个提出将小荷许配给他,就不难理解了。林修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担忧和湿润,正欲说话,却听到父亲说道:“修儿,电报局真的没有收到我们林家的电报吗?”
“没有。”
“这就怪了,上海的仗都打了七八天了,也该也个音信。难道福伯他……?”
“爸,难道福伯会出事?这我不相信,福伯可是个练家子,他是个老江湖,他处理事情向来都是蛮稳妥的。再说他从来不惹事,处事也融通。”
“修儿,你还是给小诚发个电报,我感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今天早晨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问一问终归踏实一些,不管是福伯,还是小荷、安儿,还是小诚、剑眉、海子他们,都是家里人,还是发个电报去问一问吧!”
林修把报纸递给父亲,转身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