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营长的坚持,周树声和周围几个士兵无不动容。周树声喊道:“九班,快!把营长带下去!”
“周树声!你敢!”
九班剩下的八个兵面面相觑,愣在了当场。
“九班!服从命令!把营长带下去,少一根毫毛,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们!”周树声声音里包含悲壮,闻之无不动容。
话音一落,九班长喊道:“营长!全营需要你,对不住了!”
“住手,老子撤退就是!九连长,好兄弟!保重!周树声,你一定要给老子活着回来!”
“营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李伯钧大声喊道,话音未落,眼睛里便泛起了水汽。
李伯钧和九班数人听到密集的枪声,都知道口中虽然说着“后会有期”,但都知道这一别将是永别!
说罢,李伯钧便在九连九班的掩护下,向后撤退。
李伯钧刚刚撤退,周树声便知道连队坚持不了多久,便命令三排向一排收缩,二排先行后撤,在后面建立掩护阵地,全连交替掩护撤退。
三排刚刚靠近一排,便有数人便倒在了日军重机枪扫射之下。
数分钟后,在日军密集火力扫射下,日军打散了九连的队伍,九连各排各班分别向林子外面撤退。
回望竹林方向,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枪声,唐家保看着眼前的浮桥,心焦如焚。
赶到简易浮桥,看着一个个通过浮桥的兄弟,李伯钧百感交集。他没有想到,昨晚周树声九连架设的浮桥,是全团偷袭日军的通道,现在却成了全营狼狈撤退的唯一救命通道,而架设浮桥的九连却因为要掩护全营撤退,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到桥边。
李伯钧长长地一声叹息。突然,他看见了九连一班长姚宝田和他身边的唐家保四人,便大声喊道:“姚宝田,你们怎么还不过河?”
“第十一师还有一个卫生员没有过来,唐班长非要在这里等他!”
“上士,我命令你们过河!”
“李营长,不行!俺要等俺的兄弟,俺们一班永远是一个整体!”
李伯钧眼光里充满了赞许,转身向后看了看,却看到一片土黄色追着几个国军士兵快速逼近,便果决地说道:“唐班长!服从命令,过河!等你的兄弟过来,我让他先过河!”
“姚宝田,带他们过河!”
唐家保等人刚刚过河,天空中便隐隐传来飞机轰鸣的声音。姚宝田见势不好,便喊道:“一班,快!”
姚宝田一班一个个便飞速地跑上了浮桥。
一架飞机俯冲而来,几乎贴着河边的树梢,投下了五枚航空炸弹,有三枚坠落到河里,击起冲天水花,河水也跟着激荡,激流冲散了浮桥,转眼间浮桥被冲得七零八落,门板、长条凳、圆木顺流而下,架设浮桥的地方什么也不剩下。
看着浮桥被炸,看着逼近的日军,李伯钧脸色苍白,但他看到远处飞奔而来的那片土黄色,霎时满脸坚毅,迅速向河对岸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带领河边还未撤退的兄弟向日军迎了上去。
在日军飞机轰炸、扫射下,第三营寡不敌众,李伯钧少校身上多处负伤,战至最后十数人,为避免被敌人俘虏,饮弹殉国。李伯钧殉国后,第三营余部死的死,伤的伤,纷纷跳河,溺亡的、被日军枪杀的不在少数,河面上漂起了一片血红。
八月二十九日6时30许,第十八军罗卓英军长计划的三面围攻罗店计划,西北方面因为第七十九团团长阙汉骞未严格执行命令,导致第十四师围攻镇西北之敌作战计划破产,东北方向虽然仍在激战,但无丝毫进展。只有罗店南面的叶佩高三十三旅攻进罗店镇,收复了四分之三的地域。
在收复罗店的这一仗中,国军各部缺少相互联络,各部的战斗都按照自己的打法在打,犹如下着一局盲棋,都不知道友军的棋子怎么走、走到了哪一步。陈诚突然到第十四师视察,以及此后第十四师两个团先后的撤退,加上此前第七十九团的犹豫,都左右了这一局盲棋的结局。第十一师全师火力配属叶佩高第三十三旅进攻行动,第三十三旅势如破竹,在天亮之时收复罗店四分之三的地域,但天亮之后,第十一师有限的炮兵只能停止炮击以求生存,日军飞机轰炸、海军舰炮、地面炮兵立体火力打击主导了战场走势,局部战场的天平再次向日军倾斜。
假如没有第七十九团的犹豫,国军会在天亮之时收复罗店;假如没有第十四师的撤退,国军也会收复罗店。但是,发生了的事情,就没有假如,因为时光不能倒流,一切不能重来。
在这一场战斗中,第七十九团贻误战机,让这次收复罗店的作战计划功亏一篑,令人不胜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