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丐帮的耳目说，你在湘西的出现，武当、峨嵋、衡山三派的人也向湘西来了，还有江湖上的一些小帮派，也在蠢蠢欲动。小妖精，依我老叫化看，你还是离开湘西吧，到别的地方去转转，别去与他们纠缠。”</p>
莫纹问：“我们这么走，湘西言家会让我离开吗？”</p>
“当然，进出湘西的各处路口，都有言家的耳目，要是你能化敌为友，那你就方便多啦。”</p>
“笑长老，我试试看能不能化敌为友吧。”</p>
“以你的聪明机灵，这事不难，小妖精，言家的人恐怕快来了，你小心准备吧，我老叫化先躲开了。”</p>
莫纹凝神倾听，点点头：“不错，他们是快来了，而且不只是一处来，是从三面而来。”</p>
小芹问：“姐姐，少爷怎么办？”</p>
“来！我们一块到山崖上看看那小岩洞。笑长老，你不是要躲起来吗？不如和我傻兄弟一块到岩洞里躲着不好？”</p>
“你是叫我老叫化看守他？”</p>
“笑长老，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嘛！”</p>
“万一他哭闹起来，我老叫化怎么办？”</p>
莫纹眨眨眼：“你哄他睡下，不就安静了？”</p>
笑长老一下明白莫纹的用意，便笑嘻嘻地说：“好，好，到时，我只好先哄他睡下。”</p>
痴儿茫然问：“你怎么哄我睡？我不睡，我要看姐姐和坏蛋们打架。”</p>
莫纹一笑：“兄弟，我们上去吧！”她一手拦腰挽了痴儿，纵身一跃，飘如飞絮，便跃上山崖。</p>
痴儿见自己飘上空中，吓得闭起了眼睛：“姐姐，你，你，你得挽紧我，别、别、别掉了下去。”当他脚站在山崖上，睁开眼睛时，见到面临悬崖峭壁，更吓得双脚发抖，紧抓住莫纹不放：“姐姐，我怕！”</p>
莫纹微笑：“你呀！还是个男子汉，怎么这般的胆小？还说帮我打架哩！”</p>
“不、不！掉下去会死的。”</p>
“那你就站稳，别看下面，眼睛望着我，就不怕了！”</p>
“是、是，我望着姐姐，不、不看下面。”</p>
笑长老以一种奇特的功夫，攀着悬岩峭壁上的树木、葛藤和突出来的岩石，身贴着石壁，宛如蛇似的攀爬而上，无声无息，行动迅速敏捷，一转眼便登上了山崖。</p>
小芹看得十分惊讶：“老叫化，你这是什么轻功？可不像壁虎功呵！”说着，也施展轻功，宛如灵燕，飞跃而上了山崖。</p>
笑长老嘻嘻笑着：“这是我老叫化独特的蛇行鼠步功夫。”</p>
“是教我家少爷的那种功夫吗？”</p>
“不错，不错。”</p>
“这门功夫不错呵！少爷，你学会了吗？”</p>
痴儿说：“我当然学会啦！”</p>
“那你怎么不像老叫化那么攀爬上来，要姐姐挽着你上的？”</p>
“我、我、我只能在地上爬，恐怕爬不上来。”</p>
“少爷，那你还没有学会呵！”</p>
莫纹笑着：“走吧，别多说了。”</p>
不远，临山崖的一丛杂草树木中，果然有个小小的岩洞，仅藏得四五个人坐下。而这山峰的另一面，也是一道不高的石壁，石壁下面也是山岭，连接其他山峰。</p>
他们所登的山峰，是一座突起的孤峰，不会轻功的人，根本上不来。就是上来，也不知这孤峰上有这么个小岩洞。孤峰，远看近看，都像一只巨虎蹲在岗顶的北面，所以取各为虎岭岗。</p>
莫纹将痴儿、笑长老带进岩洞后说：“兄弟，不论山崖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出声叫喊，更不能站出来，知道吗？”</p>
“姐姐有危险呢？”</p>
“姐姐不会有危险，就是有危险，你也不能出声和跑出来。”</p>
小芹说：“少爷，你要记住了，你一出声和跑出来，我和姐姐一分心，就不能对敌啦！那就更危险，懂吗？”</p>
小芹年纪轻轻，说话天真，这时却像小大人似的，说话有点老气横秋了。</p>
痴儿说：“我懂。”</p>
“少爷懂就好啦！”</p>
莫纹又说：“兄弟，我们就是败走了，跑到其他山峰上去，你也不能出声和跑出来。”</p>
“姐姐，那我怎么找你们？”</p>
“你不用去找，只要躲在这岩洞里，到了夜里，我们自然会回来。”</p>
“姐姐，我怕。”</p>
“你怕什么？”</p>
“我怕姐姐不回来。”</p>
“嗨！我怎么不回来？我一定回来。”</p>
“姐姐，我还怕天黑。”</p>
笑长老说：“别怕，别怕，有我老叫化在岩洞里伴着你，”</p>
莫纹说：“笑长老，我兄弟就拜托你照顾啦！”</p>
“放心！有我老叫化在，他不会掉了根头发。”</p>
“有长老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p>
莫纹和小芹便飞身下了山崖，站在虎岭岗上，等候言家人的到来。莫纹翘首看见岗下南面的一条道上，尘土飞扬，几十匹快马，飞奔朝自己而来，再看看东边和西边的山野上，也是人影幢幢，看来，湘西言家调动了百多人，誓必要活擒自己了。她又望了望身边的小芹，似乎一下成熟多了，宛如江湖上一位老练的侠士一样，面色严峻，目显杀意，便说：“芹妹，别紧张，尤其是大敌当前，更应从容自然，大不了。我们胜不了，完全可以离开这山岗，跟他们在这一带山山岭岭中捉迷藏，出奇不意放倒他们，来个老太婆吃柿子，先拣软的下手。”</p>
小芹笑了：“姐姐，你真有办法。”</p>
“芹妹，你知道教我的是谁？”</p>
“不就是姐姐的师父吗？”</p>
“不！是敌人，是阴掌门凶恶的敌人。”</p>
“他们怎么肯教你这个方法的？”</p>
“这是我与他们斗争中学会的，对付大批凶恶之徒，用这方法最好了。有人说什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但在武林中人来说，这话不大管用，那只能是两军对垒中才用得上。”</p>
“怪不得姐姐对言二少那十名武士，用这个方法了。”</p>
“老叫化叫我剑下留情，在面对这么多凶顽的敌人，剑下绝不能留情，不刺伤挑翻他们，他们是不会放下手中的兵器。当然，在我们占上风时，剑下不妨留些情。但也要警惕他暗施毒手。”</p>
“姐姐，我能跟你走江湖，真是太好了！”</p>
“芹妹，以你现在的武功，不用一斗，便会名动武林，惊震江湖了。”</p>
“哎！我可不想名动武林，只想跟在姐姐身边，就心满意足了。”</p>
“我也感到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实在是太幸福。来！芹妹，我们坐下，等敌人上来，他们已到山岗下了。”</p>
首先登上山岗的，是一位身披黑披风、眉目含威、黑中带俏的少女，年纪略比莫纹大一些，她身后跟着两名佩刀的丫鬟。</p>
莫纹和小芹不由讶异，上下向她打量。这姑娘虽然生得黑些，但仍然使人感到她很美。少女也在目视莫纹。她见莫纹、小芹神蕴飘逸、文雅淑静，宛如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小芹惯悬利剑，这位少女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两位少女，其中有位竟然是惊震武林、名动江湖、杀人放火的狐狸妖女。她以为既然在江湖上被人称为狐狸的人，必然是十分妖丽、淫荡不堪、行为下流、专爱勾引美男子的**荡妇。而眼前这两位少女，一个是天真无邪，仍不脱稚气的小姑娘，一个是举止得体、神态娴静，美而不妖，正经大方的少女。她惊讶地问：“是你们约我们言家的人来这里？”</p>
莫纹微笑：“请问姑娘是言家的什么人？”</p>
“我是言家的四小姐。姑娘莫非就是江湖上人称的青衣狐狸女？”</p>
“四小姐看我像吗？”</p>
“我真希望姑娘不是。”</p>
“为什么？”</p>
“因为我一见姑娘，就从心里喜欢。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来。大概是姑娘神态飘逸、自然大方、令人喜欢吧。”</p>
看来，言家四小姐是位坦白直爽的人。莫纹一笑：“四小姐过奖了，我也希望我不是，能与四小姐成为朋友。”</p>
四小姐一怔：“那么说，你就是人称的青衣狐狸女了？”</p>
“江湖上的人是那么称我，我也感到莫明其妙。”</p>
四小姐又不禁打量着莫纹，摇摇头说：“可惜！可惜！”</p>
小芹问：“你可惜什么？”</p>
四小姐扫了小芹一眼：“你是什么人？”</p>
莫纹说：“她是我的妹妹，天真不懂事，请四小姐见谅。”</p>
四小姐改容说：“原来是小妹妹，我失敬了！”</p>
小芹说：“你说呀，我姐姐怎么可惜了？”</p>
四小姐说：“你姐姐人美，神态美，谈吐也美，可惜的是心肠不美，心狠手辣。”</p>
“我姐姐才不心狠手辣哩！”</p>
“不心狠手辣，干吗杀我言家那么多人？伤我大哥二哥？还在安化县城里放火烧房，毁我言家之业？”</p>
莫纹说：“四小姐，你怎不问问这事是怎么起因的？”</p>
“不管什么起因，你就不应杀人放火。”</p>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请问四小姐这次来，是为你兄长讨还个公道，还是为别的事而来？”</p>
“我当然是讨个公道，还有什么事了？”</p>
“不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么？”</p>
“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关我什么事了？”</p>
“四小姐要不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其他的事好商量。四小姐，待令兄来了，我想听听他是怎么说。”</p>
“什么？你敢小看我？”</p>
“我不是小看四小姐，相反，还非常的尊敬四小姐。四小姐不是说要讨回公道吗？听听令兄怎么说。要是四小姐深明大义，便知道谁是谁非。”莫纹主要是想化敌为友，对四小姐才这么客气。</p>
言大少和楚无门带着十多名一色劲装的武士登上岗来，其中还有两名护寨长老，一个是深目鹰鼻的老者，身穿蓝布长衫，打扮得道不道、儒不儒。一个是面黑如锅的虬髯大汉，神态虎悍异常。莫纹看出，这虬髯黑汉练成了一身外门武功，力可碎石；而深目鹰鼻老者，练的是内家功，武功难测，看来老者的武功比黑大汉的武功还高。这两个人，都不能轻视。再加上言大少、楚无门，还有言四小姐，要是他们联手齐上，真有一场凶险的血战。</p>
言大少一来，就趾高气扬地说：“四妹，你跟这小妖女还说什么？不动手将她擒了？”</p>
莫纹说：“湘西言家寨的人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p>
言大少一瞪眼：“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说的？你杀了我言家的人，烧了我言家在安化县的几处产业，难道就讲理了？”</p>
“言大少，你怎么不先问问你家的楚大掌柜，他干吗派焦七、瘦和尚潜入我投宿的客楼，在我饭菜里下毒，要毒倒我们？这事要怨，怨你们为什么先向我们下手。”</p>
“那你为什么在桃源县杀了我言家的人，后来又伤了我二弟。”</p>
“他们拦路抢劫，我不自卫行吗？”</p>
四小姐说：“你胡说，我言家人会拦路抢劫吗？”</p>
“四小姐，这事你恐怕不大清楚。最好你先问问你的两位兄长，他们不是为金银而来，而是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口口声声要我交出慕容家的武学秘笈。”</p>
四小姐转向言大少：“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p>
言大少生气道：“我叫你别来，你却嚷着要来，说什么要为二哥报仇。现在来了，又不手刃仇敌，还七问八问。”</p>
“大哥，那也得将事情问清楚明白！”</p>
“你什么不学，偏学你三哥那副书呆子，世上有那么多的理可说的吗？”</p>
莫纹笑问：“看来言家大少爷要以武功大小来讲理了。”</p>
“小妖女，你杀伤了我言家的人，就是有千条理、万条理，也变得无理。”</p>
“是吗？我莫纹碰上了不讲理的人，比他们更不讲理，谁、来先招惹了我，我叫他付出终身难以忘怀的教训。说！你们要单打独斗，还是联手齐上？我会照收。”</p>
深目老者嘿嘿冷笑：“小妖女，你太目中无人了！你用得我们联手齐上么？”</p>
黑大汉也吼着：“单老熊一个冬，也将你这小妖女收拾了。知趣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别叫我老熊出手。”</p>
小芹叱道：“你这笨熊算什么东西，敢叫我姐姐束手就擒？你不怕我先砍下你这颗黑脑袋下来？”</p>
这头黑熊根本没将小芹放在眼里，认为自己吹一口气，就可将这黄毛丫头吹下岗去。现在听她敢叱自己，不由愣了愣：“你、你说什么？”</p>
“我说你再敢无礼，我就先砍下你的黑脑袋，听清楚了没有？”</p>
“你是不是想早点去投胎？”黑熊睁目怒问。</p>
“我看你一定是想早去投胎了！”</p>
黑熊“呼”地一掌拍出，小芹灵巧闪开，一脚伸出，掌又顺势轻推。黑熊上身往前一冲，脚下又给绊住，“轰”然一声，就给绊倒了，跌成狗啃屎的丑姿态，小芹拍手笑起来：“黑笨熊，你怎么会跌倒了呀！快爬起来呀！”</p>
黑笨熊身躯魁梧，与灵巧的小芹一比，几乎一个是铁铸的大金刚；一个却是灵活的小白兔，任何人都认为，小芹简直不堪黑熊一击。谁知跌倒的偏偏不是小芹，却是如铁塔般的黑熊。言家寨的人都看得愕然了，而且脸上更没光彩。言家堂堂的一位护寨长老，武林可称一流，才一招，就给一个小姑娘绊倒在地，这像话吗？传到江湖上不笑坏了人？</p>
其他人没有看出，莫纹却看出来了，小芹使的武功，都是地地道道昆仑派追魂掌招式，是一招借力打力的招式，有如武当派的太极掌，以柔克刚，但追魂掌又不同于太极掌。太极掌主要是柔的功夫，借力打力；追魂掌却是有柔有刚、刚柔兼备，借力打力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巧招式而已，它主要是以刚制敌，以柔为副。追魂掌练到最高境界，一掌可震碎对方的五脏六腑，表面上仍不见伤痕。小芹只练到三四成而已。她主要的武功，在于剑法，而不在于掌法。比掌力，她怎么也不及黑熊。</p>
黑熊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暴怒如雷：“小丫头，我老熊不将你生裂为两片，便誓不为人。”他像头饿虎般扑向小芹，神情异常的狰狞可怕。黑熊一招便给小芹绊倒，还以为只不过自己一时大意不小心而已，并不是真实的武功，但这一绊倒，已是大大的丢了面子。他要挽回面子，不顾自己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出手凶狠，恨不得一下就将小芹抓在手中，活生生地撕碎。</p>
小芹不敢与他拼力，仗着极好的轻功，灵巧的身法，像一只轻灵的燕子似的，在黑熊那双葵扇般的巨掌之下，右闪左避，上下飞翔，不时还出手拍他两掌。</p>
莫纹在旁看了说：“芹妹，不可大意，他是关外的熊黑子，力能生裂虎豹，出剑对付好了。”</p>
小芹如灵燕一冲上天，人在空中，“嗖”的一声，利剑出鞘，人落剑出，招式奇诡莫测，既是昆仑派的追魂剑法，也有西藏一派时家的剑招，当年的时不遇，就是凭这套剑法，杀了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报了满门被惨杀之恨（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p>
现在小芹得玉罗刹传授，又得时不遇的指点，而获两家之长，补两家之短，她内力不及别人深厚，但剑术却练到了神出鬼没、变幻莫测之佳境，所以在剑法上，她胜过黑熊多了。黑熊天生神力，又练得一身的横练硬功夫，虽然能经受得起别人的重掌拍击，但血肉之身始终是血肉之身，挡不了利剑的划伤，所谓“金刚罩”之功，能挡刀剑，在武林又有几个人能练成？所以在几十招之后，黑熊一身的衣服，不但为小芹的利剑撕开刺破，身也给小芹的剑尖划得血淋淋的，他们的交锋过招，就好像一头大笨熊，去扑一只精灵、敏捷的小蝴蝶似的，熊黑子是空有一身神力，招招扑空，而小芹的利剑却似流光逸电，弄得这头笨熊打转乱扑腾。他又急又怒，变成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般，扑到自己人身上，将言家的一位武士抓住、撕开、抛到岗下去。</p>
本来这个武士想逼近小芹，暗下横手，却给发了狂的熊黑子抓住，将他当成了小芹撕开、抛掉，这么一来，吓得其他的武士不敢上前暗助，节节后退。四小姐和两个丫鬟，也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去看。一个丫鬟说：“小姐，熊长老疯了！快避远些。”</p>
最后，小芹厉叱一声：“给我躺下！”众人一听，只见小芹人剑合一，寒光一闪，熊黑子一声愤怒的吼叫，“轰”然一声，又似一座山倒了下去，再也跳不起、爬不动。因为他腿上的一条经脉，给小芹的利剑挑断了。</p>
小芹一沾即走，身如粉蝶，姿态轻盈优美，飘然落在莫纹不远的一块岩石上，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已挑翻了这头笨熊，说：“笨大熊，你爬起来呀！干吗装死躺着不动了？”</p>
莫纹含笑说：“芹妹，他再也不能动了，因为你挑断了他的一条经脉，一条腿废啦！”</p>
“嗨！他怎么这般不经战的？”</p>
这位关外成名多年的熊黑子，他选小芹为对手，可以说是选错了对象。要是他选的是位粗汉或其他人，的确可以发挥他的威力。可是偏偏找着了轻灵、敏捷如燕的小芹，怎不一败涂地？他的惨败，不但废了一条腿，更使言家寨的人，个个面上无光。一位凶神似的大汉，竟然败于江湖上名不见传的小丫头剑下，这太令人难以想象，也令言家寨的人目呆口哑，言家兄妹当时根本不将小芹看在眼里，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熊黑子在言家寨的几位护寨长老中，武功算不错的了，仍不堪小芹一击。那正主儿青衣狐狸莫纹的武功可想而知。一时间，所有的人惊愕地看着，不敢去将受了伤的熊黑子抬回来。</p>
半晌，一阵咯咯的干笑声响起来，深目鹰鼻的老者手持大小两个金环站了出来：“好好！小丫头，待老夫来会会你。”</p>
小芹应道：“好呀！”莫纹扫了老者一眼，突然心有所动，笑问小芹：“芹妹，你不累吗？”</p>
“姐姐，我不累呵！”</p>
“芹妹，人家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五岭双环叟连一峰，能与你这丫头交手吗？”</p>
双环叟一怔：“你怎么认识老夫？”</p>
莫纹本来就不认识这位深目老者，但见他手持子母双金环，这种奇门的兵器，武林中会使用的人．不多，只有五岭的连一峰，江湖上号称双环叟才会使用，所以有意试探一下是不是。这位深目老叟，果然就是五岭的双环叟。</p>
莫纹一笑：“五岭双环叟，在江湖上与岭南江中一叟齐名，武林中人称岭南双老。连老前辈凭手中的一对金环，挑了梅岭双妖，端了骑田岭独眼大盗的老窝，随后又荡平了苗儿山的大小四寨，颇有英名，小女子又怎不知道？”</p>
双环叟嘿嘿笑着：“这是老夫过去的事，不用提了！”</p>
“连老是位英雄，自然不愿去提当年勇，小女子可不敢不敬。以连老的辈份，不会与我小妹交手吧？”</p>
双环叟扫了熊黑子一眼，熊黑子这时已为两位武士抬了回去了，说：“令妹下手太狠了！老夫想教训教训她一下。”</p>
“连老，江湖上有话说，双方交手，非死即伤，说不上什么狠不狠的。万一小妹为熊黑子撕成两片，那不更残忍？”</p>
“这——！”双环叟顿时哑口无言。</p>
“小女子不明白，以连老的威名，怎么倒成了湘西言家的人？什么原因，小女子不敢动问。而连老这次来，恐怕不单是只想教训我们两姐妹吧？”</p>
“不错！老夫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p>
“也不问青红皂白？”</p>
“对不起，江湖上的恩怨仇杀，谁也弄不清楚，老夫也不想多问。”</p>
莫纹微叹一声，又看了那边言四小姐一眼：“小女子想不到连老还不及言家的四小姐，四小姐上来时，还问我为什么这样干，连老却问也不问，太使我失望了。”</p>
“莫姑娘，老夫看在你尊重老夫的份上，那清你随我们到言家寨一走，老夫可保证姑娘的生命安全。”</p>
“小女子多谢了！言家大寨，小女子是要走一遍，不过，不是跟随你去。”</p>
“你这是什么意思。”</p>
“没什么意思，小女子喜欢独来独往，不受人约束而已。”</p>
“你是要老夫动手了？”</p>
“随连老的意思。”</p>
“莫姑娘，请亮兵器。”</p>
小芹叫道：“姐姐，你别跟他动手，让我来会会这老头儿。”</p>
莫纹含笑对双环叟说：“我本想领教连老的高招，可是我小妹出声了，以大让小，我不能不让着她。”</p>
双环叟一怔：“你叫那小丫头与老夫交手过招？”</p>
莫纹笑道：“我没办法啦！”</p>
小芹说：“喂！老头儿，你不是说要教训教训我吗？怎不与我交锋？”</p>
莫纹对双环叟还算是客气，称他为连老，而小芹对他半点也不客气，直呼老头儿。</p>
双环叟深目阴沉一扫，冷冷说：“好！老夫就先与令妹交锋，再来领教莫姑娘。”</p>
小芹一跃而来：“老头儿，你出招吧。”</p>
“什么？你叫老夫先出手？”</p>
“你不先出手，那我就先出手啦！”</p>
小芹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话落剑出，一剑就朝双环叟分心刺来。双环叟说声：“好！”双环交叉，就将小芹的剑震了回去。小芹心头凛然，暗想：这老头儿的内劲可不小呵，不能大意了。依然采取飘忽不定的战术，一沾即走，一走突回，身似流星，剑如游龙。双环叟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尽是小芹如幽魂似的身影，突然而来，突然而逝的奇招剑法，的确令人防不胜防。想进招时，小芹又突然不见了，停下来时，小芹又突然从自己身后而现。不是一流高手，真难以招架小芹奇变莫测的剑法。</p>
双环叟不愧为武林中的岭南二老之一，武功一流，身段矫敏，反应灵活，比力能生裂虎豹的熊黑子的武功，高出一倍有多。何况他的子母双金环，似乎专克制刀剑之类的兵器，可砸可打，可接可扭断对手的兵器，更可飞环套人伤人。一时之间，众人只见岗顶上双环金光飞舞刺目，小芹身影在飞舞刺目的金光之中腾翻、纵跃，骤分骤合，令人看得惊骇乍舌。</p>
言大少和楚无门越看越心头悚然，心想：要是连护寨长老也败在小芹的剑下，那言家大寨没有几人能胜过小芹了。连青衣狐狸的一个妹妹也胜不了，要捉青衣狐狸，简直是大白天说梦话。</p>
双环叟抖出了他平生的绝技——飞环伤人套人，金环如金蛇飞腾卷人喉颈，一环飞出，一环在手；一环飞回，另一环飞出，双环连环使用，紧追来往如流星飞魂的小芹不放，使小芹不能欺近出击自己。小芹逼得以剑击环，飞环不但是飞旋般地飞转而来，且劲力极大，剑虽然击中了飞环，剑也给飞环震得嗡嗡作响，剑身抖动，连握剑的手臂也给震得隐隐发麻。可是击中的飞环，又落在双环叟的手中。这一下，弄得小芹十分被动，不再敢以剑击飞环了，只有一味的闪避。</p>
言大少认为机会可乘，目视自己身旁的两位劲装武士，示意他们暗暗出手夹击小芹，只要小芹一死，然后大伙齐上围攻莫纹。这两个武士刚想出手扑出，“嗖嗖”两声，他们便扑地而倒，言大少惊愕得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莫纹冷冷地说：“言大少，我劝你还是规矩一些好，千万别轻举妄动，不然，只有叫自己的手下人徒然送命。”</p>
原来莫纹早已注意言家人的一举一动，一见有人扑出，她手中已暗藏了几颗碎石，便以梵净山庄飞线穿针的绝技，凌空用石子击中了这两个武士的头部，那两个武士自然一声不响扑地而亡。</p>
莫纹出手就取了两条人命，不但是警告，也在立威，令所有言家人不敢乱动。也在这一刹那之间，小芹采取了一个，大胆惊人的行动，迎着飞来的金环跃起，以出乎人意外的身法，贴地而行，骤然欺近到双环叟跟前，人又猝然腾空而起，人起剑也飞，一下就划伤了双环叟的一条右臂，令他这双手再也不能使用金环。使双环叟变成了单环叟，等于废去了双环叟的一半武功。</p>
所以双方决战的胜负，不能单凭武功的高下和实力的大小，往往凭临敌时的应变和机智。当然，武功实力相差太大，就算能应变和发挥自己的智慧。也只能迅速逃跑保存自己的．性命，不能战胜对手。</p>
小芹这一大胆惊人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便步步逼紧双环叟，反被动为主动，剑峰剑尖几乎不离双环叟前后左右。小芹又是一招奇绝的招式，刺伤了双环叟的左大腿，眼见双环叟便要惨败在小芹的剑下。</p>
莫纹为了不太伤双环叟的面子，便说：“芹妹，快回来！”</p>
小芹一惊，倏然收剑，人似飞蝶，跃回莫纹身边。小芹经这次激战，早已鬓发纷乱，衣衫不整，有些气喘喘了。她问：“姐姐，出了什么事？”</p>
莫纹以赞赏的目光望着她，用玉手给她梳理乱发，含笑地说：“芹妹，你还不向连老前辈说一声承让了？”</p>
“姐姐——！”</p>
“芹妹，别孩子气，连老前辈在让你啦！”</p>
小芹会意，向双环叟拱拱手说：“前辈，多谢承让了！”</p>
双环叟半晌不能出声，最后仰天一声惨笑：“好！好！老夫败了！多谢两位女侠剑下留情。”他转身向言大少一揖说，“老夫武功不济，无面再在贵寨任护寨长老，请大少寨主转告老寨主一声，老夫告辞了！请他另请高明。”双环叟说完，便欲扬长而去。</p>
莫纹叫了一声：“连老前辈，请慢走。”</p>
双环叟停了脚步，转身问：“莫女侠还有何赐教？”</p>
“赐教不敢！小女子想告诉前辈一声，前辈的好友江中一叟韦前辈，现在可能在广东封开县的西江边上。前辈要是见到了他，请代小女子向他问好。”</p>
双环叟惊愕问：“你认识那老小偷？”</p>
“哎！前辈别这样说，韦前辈是位好义的长者，小女子曾蒙他相助，不敢相忘。”</p>
“好！老夫要是见到了他，定代女侠向他问好。”双环叟说完，便扬长而下山岗。</p>
双环叟一走，言大少和楚无门不由面面相觑。从大寨来的两位护寨长老，言大少原指望他们在单打独斗中擒下了青衣狐狸，谁知青衣狐狸还没有出手，两位长老都败在了小芹剑下，弄得他们像断了翅膀的鸟，没法飞了。言大少问楚无门：“怎么办？”</p>
楚无门向他使了个眼色，轻轻说：“大少寨主，你快和四小姐下岗，离开这里。”</p>
言大少感到上到岗顶上的人，没一个是青衣狐狸的对手，喝令武士们齐上吗？只有送死，只有退到第二个计划，下令埋伏在虎岭岗的人放箭放火和施放毒气，不再想活擒青衣狐狸，更不考虑要夺取慕容家的绝学了。一句话，绝不能让莫纹、小芹活着走出湘西。他“唔”了一声，转身便朝岗下走去，对自己妹妹说：“快跟我走！”</p>
可是莫纹已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微笑问：“言大少，你就这么走吗？你带了这么多的人马来，不白跑了一趟？”</p>
“你、你、你想干什么？”言大少连忙后退几步。</p>
“你问我干什么？我正想问你干什么哩！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仇恨怎么解决？”</p>
言大少吼着：“全给我上！”</p>
十多名劲装武士在楚无门的带头下，一齐提刀扑向莫纹。楚无门一边挥刀，一边说：“大少寨主，你快和四小姐走！”</p>
莫纹一招身法，如燕冲天而飞，闪开了楚无门的快刀和众武士扑来的刀锋，人落下时，盘龙宝剑出匣，剑光一挥，如一片秋水，漫天涌起，顿生凉意。武士们只听见叮叮当当一片刀剑相碰的响声，一看，已有七八名武士的刀全断了两截，武士们全吓得魂飞魄散，才知道莫纹手中的剑，是一把能断金切玉的宝剑，一般刀剑不能与它相碰。</p>
也在这时，楚无门和两名武士，已拥着言大少往岗下飞跑而去。在另一处，小芹独战四小姐和两名佩剑的丫鬟。</p>
莫纹挑翻了几名武士之后，其他武士也全跑光了。莫纹想去追言大少，伏在半坡乱石草丛中的言家寨人，乱箭纷纷射了上来，这些乱箭落在草丛中和乱石上，“丝丝”作响，冒出一股青烟，显然，箭簇上全淬有巨毒。莫纹随手提起一具武士的尸体，以挡飞来的乱箭，跃回岗顶，来到小芹与四小姐的交锋处。在这里，岗下的射手怕伤了四小姐，没人敢射箭来。</p>
莫纹说：“芹妹，莫伤了四小姐。”</p>
小芹一边出招一边问：“姐姐，那她们不跑掉吗？”</p>
莫纹凌空出指，首先点倒了两个丫鬟，然后一剑架开了小芹，又逼退了四小姐，说：“四小姐，请停手。”</p>
四小姐不由停了手，见跟随自己的两个丫鬟坐在地上不能动弹，惊问：“你，你伤了她们？”</p>
莫纹说：“四小姐放心，她们没事，我只是封了她们的穴而已。”</p>
四小姐感到自己和两个丫鬟，也战不下小芹，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对方又添上莫纹，看来不用三招，自己必败无疑，问：“你们想对我怎样？”</p>
“没怎样，我们只想四小姐和我们一块留在这山岗上。绝不会伤害四小姐半条头发。”</p>
“我不愿留下呢？”</p>
“我想四小姐是位聪明人，不会不留的。”</p>
“那你就杀了我？”</p>
“四小姐言重了！我说我绝不会伤害四小姐。”</p>
“你们要我留下来干什么？”</p>
“来！我们到那边乱石中谈，这里恐怕不是谈话的地方，万一乱箭飞来，误伤了四小姐，我们就难以向令尊交代了。”</p>
的确，已有几支箭朝她们射来，都给小芹拨开了去。</p>
四小姐犹疑了一下：“好！我跟你们去，可是我的丫鬟…”</p>
“那自然也和四小姐一样。”莫纹说时，又凌空出指，解了两个丫鬟的穴位。</p>
四小姐哪里看见过这等武功？心头凛然：“你的武功真好呵！不过，你别想威胁我，我大不了只有一死，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得到的只有仇恨。”</p>
“要是四小姐认为我是想威胁你的，你现在就可以下去，我绝不敢强留。”</p>
四小姐有点意外：“你们肯让我下去？”</p>
“四小姐，在交手中，我杀人不会眨眼，但说话算数，绝不食言。四小姐要是不愿与我交谈，现在就可以带你的丫鬟走。”</p>
“好！我愿意听你说话。”</p>
“那请四小姐到那边乱石中坐下谈话。”莫纹又吩咐小芹，“芹妹，你小心伏在高处岩石背后，注意岗下的动静。”</p>
“我知道。”</p>
莫纹将四小姐和两个丫鬟带到了岗顶的一处乱石群中，这里，岗下的飞箭、暗器怎么也射不到。莫纹选择了虎岭岗作为会战言家寨的地方，也是看中了岗顶有一座人一样高的乱石群，可挡流箭飞矢。</p>
莫纹请四小姐坐在草地上，笑问：“四小姐，你想不想听我说出我们结怨的原因和经过详情？”</p>
“请说！”</p>
莫纹于是将事情的经过，从桃源县一直到安化县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最后道：“四小姐，我并不害怕你们言家在湘西人多势大，我连西域阴掌门和中原武林黑、白两道上的厉害人物，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不过，我不想与你言家的人结怨。”</p>
四小姐听了半天不能言语，她才知道这场仇杀，完全是言家的人先挑起来的，怪不得莫姑娘。问：“莫小姐，你干吗不与我两位哥哥说明？”</p>
莫纹反问：“难道四小姐不了解两位兄长的为人？他们听得入耳吗？要是像四小姐这么明白事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p>
“莫小姐，你现在要我怎样？”</p>
“我只想告诉四小姐，我不想与言家结怨，最好能化敌为友，就是不能成为朋友，那我们也各不相犯，各走各的路。所以希望四小姐回去，能向令尊大人说明。”</p>
四小姐迟疑着：“我父亲的性格，也跟我两个哥哥一样，火爆子，自以为是，不容易听我的话。莫小姐，这样吧，我回去跟我三哥商量，我三哥比我更明白事理，由他和我再向父亲说，化解了这段冤仇。”</p>
“四小姐能这样就好了。四小姐，我再想提一下疑问，我听江湖上的人说，湘西言家，不大过问湘西以外的事，也不大卷入江湖的纷争，怎么这一次主动跑出来赶这淌浑水了？四小姐不感到奇怪么？”</p>
“我初时以为是莫小姐来踩我言家盘子，现在听莫小姐这么说，是有点奇怪了。”</p>
“你不认为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挑起我们两家的仇恨，他好从中取利？”</p>
四小姐一旺：“谁敢这么大胆？”</p>
“四小姐，江湖上人心险恶哩！我再想问一下，四小姐认为瘦和尚这个人怎样？”</p>
“我只感到这个人讨厌。要是我，早把他打发走了！”</p>
“恐怕四小姐打发不了他走！”</p>
“他是什么人？”</p>
“阴掌门的人，特意来言家寨卧底的。他在阴掌门中地位不小，是碧眼教主派入中原三十六骑中的三十四骠骑骑主。”</p>
四小姐听得柳眉直竖：“这个奸贼！我要亲手宰了他。”</p>
“四小姐，这事可要慎重，不能鲁莽行事，我想，单是瘦和尚一个人，恐怕不能掀起这么大的浪，可能他还有些同伴和手下人，也混入言家寨里去了！四小姐最好冷静下来，装着没事一样，暗中进行盯踪，只有找出了证据，令尊和令兄长才会相信。”</p>
“多谢莫小姐。好！我马上回去，先跟我三哥说。”</p>
突然间，岗下一阵密似雨点般的火箭射了上来，有的落到了乱石中，这显然不是射人，而是纵火想燃烧岗顶的草木。莫纹说：“四小姐！令兄看来不念你兄妹之情，意图连你和我也一并烧死。”</p>
“这个糊涂的大哥！我下去阻止他这愚蠢的行动。”</p>
小芹从高处飞跃下来：“姐姐，不知为什么，半坡上言家寨的人，互相火拼起来了！”</p>
言家寨的人为什么要互相火拼？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