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秀荣一行往东行走,以及沙陀部年轻可汗骨啜支将“县主”往回带时,消息早就传到了轮台以南,优美辽阔的天山北麓草场。
这一次,西域本年度第一场雪似乎来得稍晚了一些,到了十月份竟然还没有一场小雪落下,这让盘踞在天山北坡、金山南坡的拔悉密部大汗阿史那施有些意兴阑珊。
若是雪来得更早一些,他就将大帐迁到山下绿洲地带上了。
眼下的拔悉密部虽然号为漠北大部,又占据着天山北麓的优质草场,还被同样强大的回鹘、葛逻禄(大湖区域葛逻禄,非一早迁到伊丽河下游的葛逻禄所能比)推举为东突厥大汗,号为颉跌伊施可汗,不过四十岁的他也知道,自己能够管辖的部落还是以前的拔悉密部,并不能有了颉跌伊施可汗的称号而号令天下。
他是突厥贵族,以前被汗国派到拔悉密部担任俟利发,最后完全控制了该部落,作为漠北四大部落之一,虽然早就有了与东突厥嫡系后裔分庭抗礼的资本,但依旧不能在乌德鞬山称王称霸。
眼下,突厥嫡系人马已经另立乌苏米施可汗,将大帐迁到了靠近单于都护府的地方,乌德鞬山的突厥牙帐就空闲下来了,不过无论是新任大汗的阿史那施,还是葛逻禄部的叶护大汗、回鹘部的骨力裴罗都没有堂而皇之占据东突厥的牙帐。
突厥牙帐,漠北草原权力的象征,竟一下清净了。
阿史那施在夏季时倒是率领一万常备军逼近了牙帐,不过却被骨力裴罗、叶护两人的大军逼走了。
当时阿史那施内心大骂不止,“这两个可恶的家伙,若我没有阿史那的姓氏,彼等才不会将我推上这甚颉跌伊施可汗的位置!”
不过形势比人强,眼下的葛逻禄、回鹘都是超过五万户的大部,都不是他一人能够抗衡,何况身侧还有一个东突厥嫡系的乌苏米施可汗!
当然了,他在被推上颉跌伊施可汗后没有留在金山北面掌控大局,也是有着让乌苏米施可汗、骨力裴罗、叶护三人斗个你死我活,然后自己再出马收拾残局的心思。
自从骨啜被杀死后,东突厥虽然一蹶不振,不过依旧有仆固部、同罗部两大强部支撑,依旧有着不小的实力。
沙陀部的骨啜支迎娶处密部女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这沙陀部一方面向大唐效忠,另外一方面也向拔悉密部效忠,而沙陀、处密两部的联姻还是大唐撮合的,其中原因阿史那施也是门清。
如果这两部中间没有瀚海军存在,任哪一部都不是拔悉密部的对手,早就被拔悉密部吞并了。
但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大唐是不会允许在北庭突然出现一个特别强大的部落的。
大帐外面,风声似乎愈来愈猛烈,阿史那施心理一凛,“要下雪了”
他信步走出了大帐,迎着肆虐的北风闭上了眼睛,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才让重新张开。
“大汗!”
“讲!”
“朱邪骨啜支的迎亲队伍回来了,眼下距离我等山谷还有约莫二十里,在山地与绿洲边缘驿道行进”
“哦?可瞧清楚碎叶军有多少?”
“至少三千,加上骨啜支的三百骑,总数在三千五百上下”
阿史那施眼睛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自己以阿史那氏王族旁支执掌拔悉密部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是没什么机会成为突厥汗国的大汗的,没想到王族内部混乱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不对,这个机会是葛逻禄和回鹘人给我的,否则彼等为何不用青牛白马引导,用十二尊公驼驮着四色毛毯,让我坐在上面到突厥人圣地嗢昆水上游秘密谷地?”
(突厥牙帐:嗢昆水,也就是后世鄂尔浑河上游,后世哈尔和林附近,青牛白马引导,公驼上座,乃突厥大汗的就职典礼必不可少环节,后来被突厥人最大的继承者哈萨克人继承了)
“显然是葛逻禄部的叶护、回鹘部的骨力裴罗这两个家伙在东突厥实力尚未最终消亡之前,将我推到这个位置上被火炙烤啊,彼等都非突厥汗国嫡系部落,自然无法继承突厥汗国大位,除非另立一国”
又想到眼前沙陀部、处密部以及碎叶军的事,“沙陀部、碎叶军都不打紧,就算将彼等灭了也不无甚紧要,不过左近还有八千瀚海军,各个悍勇无比,非本汗常备军可以抵挡,但孙秀荣这厮如今名头这么响,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
……
南弓熏的侦骑很快发现了拔悉密部的大队人马,赶紧飞奔回来禀告。
“大都督,前面有大队拔悉密精骑,联络后知晓是拔悉密大汗阿史那施,说是在驿道开阔处迎候大都督”
“哦?”,孙秀荣依然面不改色,内心却在想着:“阿史那施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手,最近几十里就是瀚海军的驻地,我眼下还是大唐的人,何况,他只有五千骑,应该知晓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击败我这三千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