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王莫贺咄死了。
所谓的顺义王,就是石国国王,在开元二十八年去长安朝觐圣天子时被封为顺义王。
莫贺咄,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不是原来的石国国王传承下来的,而是西突厥或突骑施人派到这里担任类似于总督职务的蓝突厥颉利发后裔。
他们类似于大唐在安西的作为,唐人镇守使、当地国王各占据半个城,别的不说,在李隆基时代,虽然当地国王权力不大,不过唐人的镇守使还是遵守了各据半城,井水不犯河水的规制。
但在突厥人那里就行不通了。
到了天宝时期,河中诸国国王大多换成了这些颉利发的后裔,他们或是原来昭武九姓国王的外甥,或是义子,都是颉利发迎娶了当地王族公主后的后代,这一切,并没有在诸国造成大的波澜,这些突厥人的后代身上总归留着一半昭武人的血。
到天宝年间时,还能够保留真正粟特人传承的估计只有拔汗那国了。
顺义王是大唐册封的,按照规矩,莫贺咄的嫡长子,那俱车鼻施应该一方面在国内宣称“暂摄王位”,一方面要带着大批礼物前往长安朝贡,然后大唐会正式册封他。
历史上,那俱车鼻施就是在后年(753年,今年是751年)被封为怀化王的。
还有,作为一个祆教徒国家,像石国这样的大国国王死了,祆教教主应该亲临现场在寂寞之塔为其举行葬礼的,再不济,也应该派出圣女或其他使者前往主持才是。
不过,眼下石国的地位极其尴尬。
自从碎叶军占据整个那密水(泽拉夫尚河)、独莫水(卡什卡达里河)流域后,石国就将碎叶军拦腰切断了,虽然该国与碎叶军一向交好,允许碎叶军的商人、官员、军队在其境内穿梭,不过人谁也知道,这种情形是不会长久的。
故此,在碎叶军彻底将拔塞干部、阿悉结部纳入管辖后,孙秀荣便与莫贺咄签订了边界划分协议。
大致内容是:
由于此时石国的国土东边临山,西边临水(药杀水,即锡尔河),从北向南,白水城(奇姆肯特)、柘折城(塔什干)、吉扎克三城鼎立,实际上将国境分成了三个部分,而其西北疆域原本靠着拔塞干人牧场。
拔塞干人西迁后,阿悉结部般尾随而至,占据了拔塞干人以前的王帐所在,也就是后世突厥斯坦所在,在此地建起了阿悉结堡。
而在其国境东南,则是名义上是隶属于石国,实际上形同独立的东曹国,当然了,莫贺咄的二女婿哥舒迷奴只占据了东曹国最东边的俱战提。
鉴于此,为了方便碎叶军南北往来,双方签订了以药杀水为界,最南端以阿黛尔湖(此湖非彼湖,乃药杀水故道形成的湖泊)西端为界的协议。
这样的话,碎叶军的军队想要从碎叶州抵达昭武州,就可以从怛逻斯出发,沿着西山(后世卡拉套山)北麓径直向西,约莫两百余里后在通过山中平缓的谷道南行,抵达阿悉结堡(突厥斯坦)后再沿着药杀水(锡尔河)西岸往南,最后抵达河中。
这样的路线自然比直接沿着石国白水城-柘折城-吉扎克驿道南下要远得多,不过孙秀荣想要通过这条道路修建驿道、驿站,又不想太过依赖石国,便同意了这个协议。
当然了,通过这条驿道,对刚刚归附不久的阿悉结部落紧密监视、掌控也是原因之一。
由于吉扎克以南隔着大山与那密水流域相望,在突骑施时代,该国又是汗王苏禄的禁脔,大食人的步伐便停在山南,于是,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日子里,河中诸国,就只有石国一国保持了相对独立。
之所以说是相对,那是因为,作为一个小国,他自然会同时向突骑施、大唐、大食称臣,这也是所有小国的生存之道。
从最北面的白水城到最南端的吉扎克,石国的国境南北长约七百里,东西宽约三百里,面积超过五万平方公里,不像安国、康国这些河中大国,石国国内既有药杀水冲刷出来的河谷绿洲平原,境内还是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地形。
于是,该国就能在保有大量农田的同时,拥有大量的牧户,还有丰富的矿山可用。
对了,都说河中是盛产瑟瑟石的宝地,说起真正的宝地,实际上是两处,一处自然是四面环山的拔汗那国,另一处就是石国了。
与拔汗那周围皆为大山不同,石国境内都是起伏不定的丘陵,矿石开采就比拔汗那方便多了。
除了瑟瑟石,这里还是河中最大的银矿产地,突骑施汗国最强盛的苏禄时代,突骑施银币流行整个河中、呼罗珊,仅有一个热海附近的顿多银矿是不成的,石国银矿,才是突骑施银币能够大量通行各地的重要来源。
时至今日,碎叶军自然知晓了石国的家底。
接近十万户,五十万丁口,擅长饲养大宛马、焉耆马的牧户就有三万户,不过这些牧户是以前突骑施汗国将西突厥左厢拆散后放在此地游牧的,加上本地的粟特牧户(实际上是大月氏牧户后裔,他们是真正的大月氏人),牧户遍及东边恰特卡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