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大明近水楼台,可我大金立国未久,略显鞭长莫及啊!故儿臣唯恐得不偿失,何不暂且撤军?以图后计!”
若黄重真听闻此言,必定认为阿善还是有些战略眼光的。
可他讲话丝毫不讲究方式方法,更丝毫不顾及他那奴酋父亲的面子,只怕反而会起到逆反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兽般敏锐的奴酋,总感觉这个次子与自己最爱的宠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然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却总感觉头上绿油油的。
于是乎,即便不至于让阿善成为第二个褚英,却也一向不喜。
因此,奴酋心中虽已略有动摇,却犹像困兽一般“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阴鸷的双目紧紧盯着阿善,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倾泻在他的身上。
阿善深知乃父脾气,虽为后金风里来雨里去,却丝毫不敢拿出过往的功劳来显摆,再加上心中确实有鬼,便只觉得诚惶诚恐,匍匐于地,瑟瑟发抖,冷汗如雨。
面对此情此景,无论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三贝勒莽古泰,还是只是奴酋侄子的二贝勒阿敏,都畏缩不前,不敢稍加劝解。
唯独黄台吉下马来到奴酋身边,轻轻扯住他的马缰,如孩童时期般抬起头用仰慕的面容看着奴酋,轻声道:“父汗,儿臣认为大兄所言极是。
袁崇焕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儒生,宁远也只是一座小城,对明廷京师锁匙山海关来说,或许极为重要,但于我大金而言,却如同鸡肋。
父汗天命之躯,大金天命之国,迟早是要完成女真先祖之志,破关而入,打过黄河,饮马长江,直至像成吉思汗那样坐拥四海的。
故本就无需为了区区一块鸡肋而大动肝火,儿臣斗胆恳请父汗,暂且收兵回营吧,趁夜挑选火器,明日一早轰击宁远。
再令多尔衮等四个小家伙亲自督战,武讷格等骁将亲率铁骑冲锋,纵不能一战而下,也要令袁崇焕和宁远小城瑟瑟发抖。
对了,父汗,一个时辰前,儿臣收到哨骑的一份探报,其上有一言,儿臣觉得当引起重视:天寒地冻,近陆海面之冰层,有迅速加厚之趋势。
儿臣认为,若天气还是这般寒冷,那么再有一两日的光景,通往明军屯粮之所的觉华岛之海面,定能冰冻三尺,供我大金铁骑纵马奔袭!
届时,儿臣倒要看看他袁崇焕,是坐视觉华被屠,还是出城与我军决战!”
阿善等大贝勒讶然望向皇太极,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奴酋则是闻弦知意,开始默默盘算如何以觉华岛为饵,诱使明军出城增援。
思虑片刻,他又转身看向垂手而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如影子一般站在自己身后的范文程,后者朝他轻轻点头。
于是,奴酋终于下定决心且发出军令:鸣金!收兵!回营!
酣战一天,却并没有在关宁军手中讨到好处的建奴士卒,早已精疲力尽。
好不容易破城在望,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悍勇阻击。
最重要的是被城头的大炮轰死轰伤了一大片,闹了个灰头土脸,外焦里嫩。
在猛烈并且精准无比的炮火威胁之下,以蛮兽般的建奴士卒,终于如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
即便没有鸣金,也已是强弩之末,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
若宁远城里万一藏有一队强劲的骑兵,适时反攻,更是会有崩溃的危险。
反观宁远的关宁军,虽也伤亡惨重,疲惫异常,可有大炮助威,正士气如虹,同仇敌忾,非但不再胆怯,反而求战心切。
因此,大营里鸣金收兵的讯号响起之时,建奴士卒便如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退却。
攻打东西北三门的军队还互有掩护,可南门的士卒却只争先恐后,推挤踩踏,混乱不堪,因此而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有军队举着火把冲上去接应,可立刻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若是任其持续并发展形成溃败之势,那么对于目空一切的建奴贵族而言,将是极其丢脸的一件事情。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奴酋并未立刻下达军令加以及时的阻止。
众多的建奴贵族、将领、谋臣,便也都默默无言,只有夜风呜呜,火把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