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苦的女真一族常年在白山黑水间求存,啥样的苦寒以及潮湿闷热没有见识过?
相比于分外讲究天时地利,并将火器作为最大依仗的明军,优势显然更胜一筹,胜率也更大一些。
武讷格终于想通了这场战争之中最基本的因素,也终于对那个并不认可,甚至有些敌视的新任大汗,升起了钦佩之心。
至于莽古泰这个曾经出生入死过的贝勒兄弟,其行事作风终究还是太过莽撞,思维想法也太过粗糙了一些。
为了防止前方还有未知的大明火器冒出头儿来,武讷格收捏心神,开始专心致志地为后方的六万大军,做一名尽心尽责的开路先锋。
黄台吉觉得现阶段最大的掣肘,仍然来自于阿善、莽古泰,这两个手握八旗军权,并且威望资历身份,皆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亲王呼声极高的贝勒。
哪怕是阿敏,但凡实力允许,布局得当,也不是没有成为大汗的可能。
黄台吉才不认为表面上君子坦荡荡的阿善,暗中会不对曾有肌肤之亲的大妃之子多尔衮,照拂有加。
除了出于大妃殉葬所造成的歉疚,以及所作出的补偿之外,阿善迫于来自头顶的压力,也会为他自己寻找一个强有力的援手。
放眼整个后金,在所有的八旗贵族之中,也唯有在四小贝勒中居于首位的多尔衮,才拥有这个资格,并且无论从哪方哪面来讲,都极为合适。
黄台吉对于这些心知肚明,然而却无能阻止,就像无能阻止多尔衮凭着自己的努力与勇气,已冉冉上升为年轻一代的八旗子弟中,最为璀璨的那颗将星。
长子豪格若非被狠狠坑了一把,两人便仍是最好的叔侄兼朋友。
总觉得缺点儿什么的豪格,仍会将英俊潇洒的十四叔,当作最为崇拜的对象。
因此,黄台吉无能阻止也并不在意身在辽南的多尔衮,能够通过种种途径得知辽西的战事,只求他能挡住来自于湛蓝的辽海深处,那莫须有的威胁。
多尔衮不得不承认,黄台吉对于政事的把控能力,确实有着寻常女真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无论是对于发明前锋的排兵,还是后续大军的布阵,其中蕴含之深意,都让多尔衮不得不叹为观止。
不过,骄傲的多尔衮并不认为那个自命“天聪”,深沉得难以附加的新任汗主,能在军事一道上超越自己。
一如自己并不认为他能通过今非昔比的关宁锦防线撼动时局,更不认为岳托豪格配上武讷格这个前锋组合,能将那道坚固的防线撕开哪怕一丝一毫的缺口。
看着伐明大军尚未到达锦州前沿,便已连续两次受挫的辽西战报,多尔衮冷冷一笑,将目光投注在“豪格”那两个字上,不屑一顾道:“真是个蠢材。”
又将目光投在“武讷格”三个字上,眼前浮现出那个瘦了一大圈,就像开了一次窍的骁将驰骋疆场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待看到“岳托”二字时,他那俊眉微蹙,复杂的神情一闪而逝,便已蓦然将手上的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火盆里。
多尔衮看着这份军报迅速地化为飞回,便已决心不再去管辽西的闲事,而是将全副的精力,都投入到已获袁可立增援的昔日败将——张盘的身上去。
阿敏因为不满黄台吉的统治,更加不满那个家伙总是寻找借口削减自己旗下的人口,又在辽南沿海数次上了张盘的狗当,从而损兵折将。
便索性将所能调配的一切资源,都授权多尔衮暂时全权打理。
半月下来,对于这个小堂弟于军事一道中没有上限的天赋,以及毫无底线的手段,阿敏当真是赏心悦目,叹为观止,同时心中隐隐发寒。
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个老成的小堂弟,为何会在大热的天气里,也于闷热的军帐之中燃起一盆又一盆的火炉来,无非驱体表之湿,驱心中之寒,仅此而已。
当零星而又豆大的雨点变得密集起来,连粗糙的脸皮都抵挡不住疼痛的时候,锦州城头的祖大寿终于下令,将所有火器妥善地保存起来。
一时之间,静立于渐肥的雨中,已好长一段时间的关宁军锦州守将祖大寿所部,便已迅速地行动起来。
箭垛成了一个极好的隐藏火器的地方,成捆的火铳和成箱炮弹,很快便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便连原本无比笨重的大炮炮身,也因安上了重真所发明创造的炮架,从而由蹒跚变得灵活机动,行动自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