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来还能咬着牙齿坚持种地的百姓,看到造反的反而吃饱了饭,于是民心浮动,老百姓更加没有了种地的心思。
粮食,也不会因为谁胜谁负,自己从缺水的地里长出来。
在洪承畴的眼中,曹尔桢实在是个很没有能力的巡抚。
看着他当断不断,反而还不断地错失良机,洪承畴实在是有些想念那个曾有过数面之缘,很有能力,为官刚正,却也刚过易折的白面书生——孙传庭。
然而此时的老孙正因不满魏忠贤专权,从而弃官归乡,闲赋在家呢。
“雅伯兄啊雅伯兄,你这又是何苦来哉,留下俺老洪一人,在这官场泥潭里打滚,沾了一身的泥哦。”每于困境念及此处,洪承畴都会一边羡慕,一边不忿。
过了个年,王二非但没有如曹尔桢想象的那般,被饿死,被冻死。反而不断坐大,气势渐成,尽管这所谓的气势在洪承畴眼中,依然不堪一击。
然而曹尔桢,却已成了一只闻民变而色变的惊弓之鸟,照例不断地做着错误的判断,做出错误的举措。
至此,一场很容易扑灭的民变,硬生生地被曹尔桢的不负责任和瞎指挥之下,将养成了一头硕大的肥猪,单凭陕西卫所东拼四凑的兵力已是极难剿灭。
“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洪承畴每念及此,痛心疾首。
黄重真对于华夏的每一片土地都爱得深沉,因此对于乱象渐生的陕西局势,也感到很痛心,但他极少感慨,而是坐起立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实处。
他带领着关宁少年与山东好汉,自吕梁山区宁武关往西渡过黄河,距离大明陕西行省的第一个治所——延安府,尚有四五百里的路程。
重真充分利用了这段距离,对王虎等齐鲁游侠,进行了高强度的山地负重越野训练,他所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饭管够而已。
王虎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理解,为何堂堂大明信王,居然有马不骑,反而要跟他们一起用双脚翻山越岭,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信王这是在给他们做榜样呢。
其余的齐鲁游侠第起初还略有抱怨,但看见那些关宁铁骑也下马用双脚丈量着大地,并且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便也被激发出了心中的豪迈之气,无不咬牙坚持,重真的榜样作用,更是给了他们无穷的信念。
黄宗羲和卢象观没有真正见识过重真的“魔鬼训练法”,便不疑有他,只觉得这个大明的王爷与众不同,值得追随。
尽管大明的王爷在全天下的口碑,向来都不怎么好。
韩超韩越每天都被折腾得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但也与有荣焉,凭借着少年人的倔强意志,豁出性命去激发自己的少年体能。
老虎与黑熊在这西北山区,则简直如鱼得水,一只在队伍的前边跑,一只在队伍的后面跟,一只时常回过头来催促,一只经常往前咆哮着鞭笞。
对于那些落在队伍后边偷懒的,还免不了作势追赶一番。
一群本应笑傲江湖的齐鲁游侠,硬是被这军旅生活,折腾得痛不欲生,但每一次吃顿饱饭,睡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便又觉得这样的经历也不错。
至少每天都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时不时地还要来场措手不及的加练,规定的时间内完不成,饭食就要减半……
“这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有年纪稍长的游侠弱弱地吐槽了一句,无需信王亲自瞪眼,单是关宁铁骑那略带不屑的目光,就足够所有的齐鲁豪侠不堪受辱,反过来集体冷落他了。
没人喜欢被孤立的感觉,也没人天生就喜欢自甘堕落,于是蓬勃的朝气,坚强的意志,就在这支重真新拉起来的成分颇杂的队伍里,开始逐渐地建立起来。
与先前的迷茫,乃至于为钱卖命相比,王虎以及大多数的齐鲁豪侠,都更喜欢这种有着清楚的目标,有着清晰规划的历程,这种生存之道。
唯独,就是信王殿下对于环境卫生以及个人卫生的苛刻要求,让人有点儿受不了,大冷的天气里,睡前非得擦身,洗脚。
早晨更非得洗脸刷牙,否则便没得吃早饭。
还有一大段的路程要负重越野呢,这谁受得了?于是只好照做。
几天之后,心细如发的重真便体会到了这些小细节给自己等人带来的改变,可不仅仅体现在卫生习惯上面,最重要的是更显精气神,也更有自信了。
与山中偶尔出现的邋遢山民,以及偶遇的叫花子般的逃兵相比,优越感油然而生。而那些逃兵见着他们,也往往自惭形秽,还没追着呢,就跪地讨饶。
唯独让王虎不明所以的是,信王逮着一个逃兵就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王嘉胤的人?”
同是老王家的人,王虎对此是颇为不忿的,每次都腹诽道:“王嘉胤乃何许人也?有俺虎少爷王虎虎么?”
每当王虎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老虎都会张嘴咆哮一番,仿佛在说:“你跟谁比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