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苦苦寻觅之人,赫然便是范文程。便如他当初在大明诸多的读书人里混不出头,便赫然抛弃大明,跑至奴酋面前苦苦哀求那样,美其名曰:上下求索。
对于这样的人,若是私底下遇见,重真必定会手起刀落,砍翻在地。
谍战后金的那次未能做到,然而使了几条光明正大的反间计,令其在女真人堆里的生活,一百万个不如意。便连他的老婆都要贡献出去,被人上下求索。
最令周遇吉等人心中发寒的,是他还要亲自送去,亲自接来。
点头哈腰,动辄便如奴仆一般匍匐在地,去亲吻他那八旗主子的靴尖。
堂堂大明读书人沦落至此等地步,怎能不让人发根倒竖?
“怎么可能!女真多了解明国,而明国却并不了解女真!这才几年,缘何这种状况竟如调转了过来一般?究竟是谁催生了这丝改变?孙承宗?袁崇焕?”
“不!不是他们!那便是天启?是刚完成弑兄夺权的信王?”
“不!定然也不是他们!那么是谁?是谁!莫非是那只已然作古的蝗虫?”
蓦然,范文程的心中灵光一闪,眼睛如心灵那样捕捉到了极为关键的地方,指着地图的某处激动地喊道:“我找到了!大汗,我找到了!卢沟桥!在卢沟桥!”
“别叫唤!莫要吵醒大汗!”黄台吉用以监视范文程的亲卫,顿时对其怒目而视。也曾“范先生长,范先生短”,然而劫掠当头,野蛮本性便显露无疑。
范文程反而王八一般缩起脑袋,欣然道:“大汗终于入睡了?好!好啊!”
“还不都是你没用!快跟老子说说,你究竟找着什么了?至于这般嚷嚷?”
“卢沟桥!卢沟桥啊!”数天没合眼的范文程心弦一松,便也昏昏欲睡起来。
“啥卢沟桥不卢沟桥的,你这奴才快给老子说清楚!”这如鳌拜般强壮的正黄旗八旗子弟,一把就拎起了瘦高瘦高的范文程。
范文程丝毫的反抗都没有,甚至于两条手臂都很自然地垂着,打着哈欠哀求道:“你就让俺睡一会儿吧!”
八旗老爷成天享受奴才的点头哈腰,最看不起的也是这种毫无风骨的行为,怒道:“睡毛睡!攻不下明国的京师你就休想睡觉!快滚起来干活!”
范文程小声地嘟囔道:“我早就说过京师不宜攻取,咱在北边抢一笔就可以回转了,以此消耗明国实力,待到时机一熟……”
尚未说完便被剧烈地摇晃起来:“住嘴!这话也是你这狗奴才所能说的?你信不信大汗若得知你这番话,立刻便会将你这奴才斩首!”
“失言!是俺失言!俺给您银子,您千万莫要告知大汗!”
“老子正黄旗的旗人老爷,会在乎你的银子?据说你那老婆……”
“懂!俺懂,老爷您就放心吧……”曾经乐此不疲的范文程,突然也有些厌恶自己的这般模样。
“老子投诚奴酋,就是来卑躬屈膝的吗?这步棋,真的走对了?”
“是否无论老子做出怎样的贡献,都无法得到旗人老爷的认可?在这些人眼中,老子就是奴才一枚?老子放弃了大明读书人的身份,究竟是何苦来哉?”
范文程这个一度无比坚定的奴才,突然之间就变得分外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