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雾岚淡淡,东溟派的快船紫气号,缓缓的驶离了襄阳郡城外的大码头,迎着凉风航行于沔水上,由慢而疾,破浪望北而去。</p>
单琬晶起身洗漱完毕,蓦地想起昨夜拒杨广于门外之事,嫣然轻笑,但她又生怕他心生不乐,便与商秀绚相携着往去寻找杨广出来,可是奇怪的很,她们俩踏遍了预料中杨广应该处身的船上的各个角落,但就是不见他的踪影,问了一些人,亦都说不曾见过他的人影。</p>
“秀绚,”单琬晶心下不安起来,她拉着商秀绚的纤纤素手,颦着蛾眉急声说道,“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你看他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已经下船,不辞而别了?”</p>
商秀绚回握住单琬晶的玉手,安慰道:“别急,他那人脸皮厚,肚量大,哪能因为这个就赌气下船孤身他去了呢?况且他的那些臣下一个不少,他一定是还在船上。”</p>
两女正说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们心下都是一喜,连忙回眸望去,真的便看见杨正广微笑着走了过来。</p>
单琬晶便待迎上前去,但猛地瞧见杨广虽然在微笑着,但比之往日,却似乎是有些勉强了,她芳心一怔,停住迈起的脚步,愣愣地望着杨广,芳心暗自忐忑,意态颇为踌躇。</p>
杨广很快便走了过来,他朝着单琬晶淡淡地一笑:“琬晶,你娘有事情要对你说,你这便快去她的房间里吧。”</p>
单琬晶以为是自己与杨广之事又起变卦,她脸色微变,焦急之色溢于俏脸之上,失声疾道:“阿摩。我们的事情,不是说好了么?”</p>
杨广微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他上前近身,拍了拍她的玉手,安抚她疑虑的心情,柔声说道:“放心。你娘并不是要为难我们的事,只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罢了,还有便是要向你介绍一个人。”</p>
单琬晶听了,仍是满腹疑窦,她望了望一脸茫然的商秀绚。又瞅了瞅朝自己示意无用挂碍的杨广,在他再三催促下,终于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单美仙的房间那边走去了。</p>
望着单琬晶的背影好半晌,杨广适才回目看着商秀绚秀美的俏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有无限的怜惜,道:“秀绚,你跟我来一下吧。我也事情要对你说。”</p>
商秀绚瞧见杨广那沉重的表情,芳心猛地一把就揪紧了起来,强自按捺下心内地疑问与不安,她咬了咬朱唇,静静地随在杨广的身后,向着空空无人的船头漫步而去。</p>
此时旭日东升,天高云阔,清风徐来。凉意爽面,站在船首四望,顿可将两岸的秋韵秀景收归眼底,一时之间,心境亦为之而开。</p>
杨广俊脸上的郁色轻松了少许。他扶着栏杆,凝目看着快速迎面而来地秀丽风光。平静地说道:“秀绚,鲁师叔去世了。”</p>
商秀绚乍然听到杨广的话,“啊”的一声,转而轻吁了一口气,顺着杨广的话头,疑声问道:“鲁师叔去世了?鲁师叔是谁?”她一边问着,脑海里一边搜寻着“鲁师叔”这三字,电光石火间,她仿佛悟到了甚么,脸色蓦地苍白了下来,娇躯亦微微的一颤。</p>
“鲁师叔便是鲁妙子鲁大师,也就是隐居在你地牧场里的那个人,”杨广回身过来,轻声说道,“他也是我的师叔,早前在牧场之时,我便与他老人家相认识,之前那对飞天神遁,亦是他送予我地。”</p>
商秀绚之所以对鲁妙子心怀怨怼,其实乃是由她的娘亲青雅而来,四十多年前,文雅可人的青雅与才气横溢的鲁妙子互相倾心仰慕,两人即将完婚,结成神仙眷侣之时,鲁妙子突然收到身为大隋信州总管的好友杨素的急信,说道隋皇杨坚有意伐陈,统一南北,并极力的邀请精于机械力的鲁妙子出山辅助自己,共成男儿大业。</p>
那时地鲁妙子年当壮年,高傲自负,亦不甘于湮没于江湖之中,生怕青雅阻拦,于是索性抛下了她,星夜往去投奔已经被封为大隋伐陈水军行军元帅的杨素,为他督造“五牙”、“黄龙”等犀利战船。</p>
而青雅在家苦候鲁妙子不到,心伤不已,又迫于忿怒之极的家人的压力,终于匆匆的下嫁了飞马牧场上代场主,生下商秀绚。</p>
三十年前,鲁妙子与魔门中强盛一时地阴葵派发生摩擦,本想寻好友向雨田、宁道奇为之出头,不料两人踪迹杳杳,在被祝玉妍追杀并受重伤之后,无奈之下,他布下种种疑阵,然后躲到了飞马牧场。</p>
见到昔日的情人已成他人妇,情难以堪地鲁妙子终于幡然醒悟,悔疚不已,但事已至此,前缘已难再续,青雅虽得与鲁妙子重聚首,但却只能相顾无言,夹在家庭与心爱之人中间的她,郁结难解之下,终于在三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抛下爱女,怅然逝去。</p>
商秀绚自小便没了父亲,又见母亲终日郁郁不乐,便已是对鲁妙子不喜,再幼年失枯,双亲俱去,不觉间便将种种情由都归结到鲁妙子的身上,对他不禁满怀怨愤,始终是全无客气的冷颜以对。</p>
当此之时,商秀绚听到鲁妙子的死讯,她自忖道自己本该喜欢才是,但是,自己的心内,却怎么的这般凄楚难受,就仿佛是当日失去了最为挚爱的母亲那样的呢?</p>
商秀绚娇躯不能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泪光莹然间,模模糊糊的又看到了小时母亲带着自己去鲁妙子的居室的时候,他拿出各般精致的玩具哄逗自己开怀的情景,那些亲切的声音,那些慈爱的目光,十数年以来,那始终未曾一改地仿佛父亲一般的关怀……</p>
商秀绚猛地掩住了小嘴,无声地呜咽哭泣着。两行珠泪连成线一般的噗噗的砸下了船板,碎成了无数瓣。</p>
----为什么人总是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呢?</p>
杨广喟然一叹,轻轻紧紧的将商秀绚搂抱入怀,他的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柔和地抚摩着泪人般的她的如云秀发,低声地抚慰。</p>
“好了。不哭了,”杨广凑到商秀绚的耳边,柔声说道,“不然别个人看了,还以为你夫君我不懂怜香惜玉。尽会欺负你呢。”</p>
商秀绚哭了一阵,心情稍稍的开解了些,听到杨广地话,她才注意到自己正在船首上与杨广亲密的搂抱着,心下一阵羞涩。她钻出螓首,回头一看,却见后边不远处真的就有数名东溟派的男女弟子惊讶地往这边看来。有人还交头接耳,吃吃的小声低笑。</p>
商秀绚吹弹可破地俏脸顿时飞起两抹嫣红,羞不可抑的跺了跺蛮靴,她犹自带着盈盈珠泪,娇声嗔道:“就是你在欺负我。”</p>
杨广凝视着她那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心内怦然一动,想到这曾经只会孤芳自赏地美丽女子,如今却全心全意的为自己而绽放。柔情禁不住的源源涌起,他爱怜地笑道:“不错,我就想欺负你。”</p>
“我要欺负你,三生三世。”杨广不顾后面偷觑的目光,轻轻地捧起商秀绚晕红的脸蛋。柔情如丝,缓缓地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