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小时候过得不太好。她父母双亡,长兄长孙安业又不是个东西,把她和无忌赶回了舅舅高士廉家。虽然舅舅待他们不错,但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总归不是那么如意。一直到她嫁给了朕。”
“朕娶观音婢那年,朕十六岁,她十三岁。当时她的身量还没长成,小小的,柔柔的。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朕的怀里,和朕说悄悄话。”
“那是朕这辈子过得最顺心的一段日子了,现在想来,还真是彷如昨日。”
“可惜,这段日子还是太短了。没过多久,朕的生身之母不幸离世,无垢的舅舅高士廉也被贬外放。这两件事一起来到,真让年纪尚小的朕和无垢感到,此时此刻,唯有彼此,才是最后的依靠。”
“我们相互慰藉,彼此鼓励,才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那时候,朕就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到丈夫的责任——让观音婢幸福,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惜,后来朕并没有做到。倒是观音婢,给了朕不少帮助。”
“朕出征在外,父皇对朕多有疑虑,是她多方奔走,为朕开脱。玄武门之变,生死一线,又是她为朕勉励将士。要不是她的激励,那场政变能否成功,朕还真不敢肯定。”
“可朕当了皇帝之后,又是如何回报她的呢?刚开始还对她不错,可时日久了,就感到厌烦。对她安排的侍寝之事,颇为不满。一直到有了琵琶女,更是半年多不入后宫。”
“也许是感到了朕的心意,天福和尚一案后,她没有再安排人给朕侍寝,任由朕胡天胡地。直到前些日子,她替朕挡了一剑!”
李二陛下娓娓道来,说到这里,不由得眼圈泛红。
他哽咽道:“十三为君妇,结发为夫妻,从此恩爱两不疑。说得好,说得好呀!她这一辈子都是为朕而活。是朕呢?却负了她!眼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朕……朕真恨不得……”
郭业听着这话语气不对,赶紧道:“陛下,您可千万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你放心,天下未平,朕还不会轻生。”
李二陛下稳了稳心神,长出了一口气,道:“这番话朕早就想对人说了。不过皇帝嘛,又称孤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能对谁说?也就是郭爱卿你,是朕和无垢最信赖的臣子,朕才对你说。”
“多谢陛下的厚爱。”
“你要对得起朕对你的这份厚爱!朕知道,人是会变的。也许时间久了,对无垢的感情会逐渐淡忘,也许朕会起了立其他人为太子的心思。这时候,就需要郭爱卿你来纠正朕!朕不能再一次对不住无垢!”
郭业挠了挠脑袋,道:“陛下,您说的话,微臣倒是明白了。不过呢……”
“怎样?你还是不愿意接旨?”
“陛下请想,您要是起了立其他人为太子的心思,岂不会先一步解了微臣的兵权?或者说,哪天把微臣叫进宫里来,乱刀砍死。明摆着,这份圣旨微臣根本就执行不了呀!”
“呃……说得也是……”李二陛下也意识到,自己拟的这份圣旨不怎么靠谱,皇帝相对臣子的优势实在太大了,真要反悔的话,郭业根本就不可能凭借一份圣旨制约他。
他问道:“秦国公你一向是鬼主意甚多,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说到限制皇权,郭业所知道的,无非就是后世的皿煮议会什么的,不过这话刚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李二陛下别看现在这副窝囊样,那不过是受了失去爱妻的打击,一时失控罢了。
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弑兄杀弟的一代雄主,现在把皿煮议会提出来,有一天应了景,恐怕自己就要项上人头不保!
想到这里,郭业苦笑道:“陛下乃是天子,至高无上。如果微臣能有能力限制陛下了,那不成了乱臣贼子了吗?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