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眉毛一挑，心道：“此女说话不卑不亢，柔中带刚。……方才唐振提起唐灵儿的时候，似乎也用过这个词。她口中的公子，指的是唐振。通过不同的称呼，基本能判断这人跟随唐振的时间。这锦衣婢跟唐振的时间不会短，最起码不会短于唐琼过世。叫公子叫顺口了，才不会轻易改称呼，而唐振也不会刻意纠正。就好像史进冲叫唐灵儿‘小姐’而不叫‘郡主’是一个道理。太熟悉，改称呼反而觉得别扭。又比如一些陪嫁丫鬟，到了婆家之后依然叫新娘为‘小姐’，却不叫夫人。这话种情况比较多，也不见婆家人刻意要求更改。
刚才唐振说‘你和灵儿的婚礼，我已经给你们办完了’，这叫什么话？
新郎还没来，怎么办的？
是别人代替我与新娘拜堂了吗？”
苏御有一肚子话想问，转念一想，又忍住了，既然唐振早有安排，刚来到这里时最好是随遇而安，而不要有太多的主意和问题。只等这些问题慢慢浮出水面才最为妥当。毕竟就算问明这些问题，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索性不问也罢。
苏御笑了笑：“我的住处可有安排么？”
恬静一笑道：“一会儿小姐的丫鬟会来找你，带你去小姐院里。以后你有花钱的地儿就来找我。如果没有额外花销，每月会发给你五两银子。姑爷莫怪，如今唐家也是债台高筑，毕竟刚打完一仗，花钱的地方很多呢。”
“哦。”
——
大约一刻钟。
一名头扎双髻的小丫鬟出现在苏御面前，她刚走进来，恬静便告退。
苏御目送恬静离开，随即目光落到小丫鬟身上。
这小丫鬟长得小巧玲珑，一脸精明相，初次见面略显羞涩。
观其样貌神态，估计不会超过十五岁。
看小丫鬟的手，也是个不用干重活的，而且穿得相当不错，竟然是粉色绸纱襦裙。
这一定是小姐赏给她的。
可是，刚过上元节，天气还很凉，她这样裸露肩膀，不冷吗？
就在苏御胡思乱想的时候，丫鬟万福道：“见过姑爷，奴婢名叫朱嬛huán，您叫我小嬛就好了。”
“哦。小嬛你好。”苏御笑迎，叉手还礼，颇为郑重。
见苏御如此，小嬛略显震惊，随即深深还礼：“姑爷，您别太客气了吧，小奴受不起的。”
说罢，不知为何，她竟发笑。
苏御觉得小丫鬟笑起来天真可爱，便靠近一些：“那好，我不对你行礼，以后你也不必对我用什么敬词，听起来别别扭扭的。”
小嬛眯眼笑了笑，笑起来脸如苹果，眼如弯月。
后来苏御才知道，今天是小嬛代替自己与唐家小姐拜堂的，所以才混到如此好的一套衣服穿。刚办完婚礼，她就留在东府等待苏御。可她觉得冷，跑去守寡的八小姐屋里烤火炉嗑瓜子去了。苏御进门，她竟浑然不知。后来还是恬静身边丫鬟把她喊来的。
苏御觉得，小嬛是个冒失鬼，同时也一定有她招人喜欢的地方。
一边走，一边聊。言谈之中苏御发现一个问题，问小嬛，你们为何都不叫唐灵儿郡主，却叫小姐？
小嬛说，唐灵儿最讨厌别人叫她郡主，因为梁朝前几个安乐郡主品行不端，咱家小姐不愿意与她们同称。再说，唐府之内，何时看重过皇封？除非外出参加礼会，小姐都不用郡主称号的。
苏御早知唐家够硬，却没想到硬到这个程度。
而且是一代比一代硬，不免让人担心。
这就好比弓弦，是不是拉得太紧呢？
苏御还发现，此时唐家欠款数额十分庞大，简直大到了天文数字。洛阳许多钱庄早已不敢再向唐家借钱。听小嬛说，前一阵唐振去找太后借款，还与太后吵了一架。当时唐振与太后说了些狠话。
具体说了什么，外人不详。
小嬛猜测说，大致意思应该是：如果把我唐家财政拖垮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苏御心中一凛。
此时长安到华州，唐家十五万神策军蠢蠢欲动，似乎是在呼应洛阳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