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白天是舍不得放的,必须要捱到晚上。晚上捡爆竹必要照明,只有条件好的人家才用得上手电,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把春秋时节夜间干活用的灯笼当成了自己的专用工具,因为过年家长也不管,有的甚至会鼓动。事先预备好了,只要听到哪家放爆竹就没命地跑,跑慢了唯恐别人抢了先。其实,跑急了也没用,那年月爆竹的质量也好,个个都响。乡丁举起自己的右手拇指说,看看,这就是爆竹炸的。
大家看去,果见其手指生得畸形。政治家便说了,那你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说明你还有爆竹玩,我就不行了,家里买不起,眼馋又因为身体弱,捡到的只能是人家扔掉的筒,筒也舍不得扔,说是扒开来放花看,其实哪里有多少药,白堆到家里惹我娘的骂。我爹就不骂,可能天底下无论什么时候的男人都一样,都喜欢儿子象个男子汉,那时候放爆竹可是我们男孩子的专利。
自由从业者强梁,他大声问,你们不抢吗?我们可是抢,调皮者甚至会趁乱从人家放鞭棍儿上偷,当然也要挑平日那些老实巴脚的,老实巴脚的人都眼色不好。这人真是坏东西,欺软怕硬打小就会。混乱在所难免,也有踢翻了迎神饺子的,人多,没法查。迎神的人干生气,脾气好的默默地自认倒霉;逢有暴躁的定会破口大骂,瞎了眼。过年是不能乱说话的,说多了神会生厌。果然,骂“瞎了眼”的那位被不懂事的孩子迅速地编成了顺口溜,说“某某某迎神,瞎了眼”广为传播,没几年就绝了户。
经营家说,玩野了,饺子也是顾不上吃的。饺子通常要到下半夜吃,吃饺子时我早已睡去。第二天早起,就吵闹着找饺子里的钱。那时候,我是个小钱迷。实际上要钱,却又不好明着要,非要吃饺子,吃不着就要混闹。时间长了,我娘就把有钱的饺子全给我留了。
自由从业者问,大人不给压岁钱吗?兄弟们说,怎么不给?给却不叫给,叫挣,总是要心里想着钱给长辈磕头,总算才把钱混到手。不过,都是毛不多的。有一点儿好处,这些钱老人们通常不要,你尽可放着胆子花。
经营家又说,也有例外的,象我父亲给的多,就不敢花。其实,也不是大人限制,而是当时就那么点儿出息,一元的花还可以,五元的就不敢了。
农村小老头话少,也忍不住说,那是遇上了条件好的,我父母就不这样,过了十五,都是要如数充公的,所以都非常珍惜。愿意吗?当然不愿意,小孩子都亲钱,何况大人哩。
教授说,其实也不为别的,就图个热闹。人是好热闹的,好热闹实际上是人的一种本能的自我调节,如果人总是给自己加压,用不了多久就会垮掉。兄弟们都点头赞成。
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留恋,兄弟们原是准备继续讲下去的。这时候,自由从业者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说,难不成咱们今天的话题变成了过年?
经他一提醒,大家才意识到,确已离题万里了。但大家的情绪显已被调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疲惫。所以说,人都是属驴的,无论如何劳累,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够拉车的。大家轻松地相视一笑,就重又回到了当日的话题。
话题是,男人到底该不该有私房钱。岂不又是对女人的背叛?前面已经红杏出墙过一次了,如此重复又有什么意思呢?虽然兄弟们都没有说话,但分明都存着这样的疑惑。
说谎与红杏出墙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教授提醒道,有谁敢毫无愧疚地保证自己没有说过谎话吗?对女人,其实,男人也这样。
见其提及说谎,兄弟们的思路开始活起来,纷纷一吐为快。但教授却哲人似地制止了大家,说,还是分别开始自己的讲述吧。